從前在北國,他們向家也是佣僕成群,別說下廚做菜了,向書儀連刀怎麼拿都不會!
「對耶,她們沒有告訴我這個!」經向書儀提醒,蓮娜當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會兒打開鍋蓋猛瞧,一會兒探頭檢查火侯,緊張得不得了。
「要不要找廚娘來幫忙?」向書儀建議道。
「不行,送給殿下喝的湯,一定要我親自做。」天還黑著,她便獨自待在這兒燒水、生火、切肉……哪怕累得要命,蓮娜也不肯讓別人幫忙。
唔……向書儀例外啦!
「殿下知道你的用心,一定會很高興。」瞧蓮娜清秀的小臉上又是灰又是炭的,向書儀終于明白淵達如此煩惱的原因了。
蓮娜對沁鷹的一往情深仿佛根深底固,任誰都無法移轉她的愛意!
向書儀只能祈求沁鷹不是無情郎,終究會以同樣的深情回報蓮娜。否則,她不敢想象蓮娜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殿下不嫌棄我的手藝,哪怕僅僅喝上一口,我也開心!」應該可以了吧?蓮娜才想著,順手掀開鍋蓋,想不到隨即被熱騰騰的蒸氣燙到,「唉呀!」
她大聲尖叫,手兒一松,鐵制的鍋蓋落地,引來巨大的響聲。
「當心!燙著了?」趕緊掬來冷水替她浸泡傷處,看見她發紅的手背,向書儀好是心疼。
「沒關系,書儀姐姐,我的湯……」蓮娜只擔心她精心熬制的補湯翻倒,手上的紅腫她一點都不在乎。
「唉,你!」向書儀本想訓訓她,一名女僕卻匆匆跑了進來,打斷她們的對話——
「小姐,秋鳳被她爹抓回去了!」
「什麼?她爹又來鬧了?」秋鳳是蓮娜從她殘暴不仁的爹親那兒買回來的婢女,這陣子她們相處得十分融洽,可秋鳳她爹三天兩頭喝醉酒,就硬闖進府,常常把秋鳳打得遍體鱗傷。
「小姐,您去救救她!」府里的丫環都很喜歡秋鳳,想到她可能會被打死,她們每個人都哭成一團。
「好好好,備馬,我這就帶人去!」猶豫地望向剛熬好的湯,蓮娜咬咬牙,對向書儀說︰「湯涼了不好,姐姐,你替我送到書房給殿下好嗎?」
雖然蓮娜想親自端湯給沁鷹喝,但秋鳳的生命堪慮,她不能視若無睹!
「這……」
「書儀姐姐,拜托你了。」
蓮娜灰黑的臉、紅腫的雙手,在在說明她對沁鷹的心意,向書儀即使不願意再次見到沁鷹,也不得不答應她。「好,我會對殿下說明的。」
「謝謝!」只要殿下知道是她費工天替他做的湯,這樣就夠了!「我走了,書儀姐姐,趁湯正熱,你快去啊!」
蓮娜的人都踏出門了,還不忘反復叮嚀著,讓向書儀想逃避都不行。
「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氣,她這才捧起端盤走往書房的方向。
缺少曲廊幽靜的深邃,沒有小山溪水的裝點,薩伊爾王國的建築幢幢四平八穩,毫無美感可言。
就拿軍師府來說,偌大的土地上,除了單色調的平面建築之外,向書儀看不到任何一座花圃、一棟亭台樓閣。
走在筆直的道路間,望見周遭冷硬的陳設,哪怕再漫不經心的人都不禁豎起寒毛,緊張得如臨大敵。
從淵達、蓮娜口中,向書儀略略猜測得出薩伊爾人的生活方式,大概就好比是漢疆的游牧民族。
習于遷徙的生活讓他們養成灑月兌不羈的性子,也促使他們的人民無分男女,個個驍勇善戰,皆是馬背上的英雄。
數日下來,向書儀見識到他們熱情無拘的一面,同時也了解到,他們這樣龐大的族群,何以會發展不出優美如詩的文化了。
漢人安士重遷,文化的根基才扎得牢,薩伊爾族南北游蕩,居無定所,華美的建築、細膩的文學對他們來說一無用處,還談什麼發展呢!
環視四周整齊卻空洞的環境,向書儀再次在心底搖頭嘆息。
她的北國、她的向家花園、她的「蘭儀軒」……天曉得她有多麼懷念那時時刻刻充滿著花香的國度。
「不準亂想!」甩甩頭,向書儀訓誡著自己。
多想無益,還是盡快送湯去吧!
「等等!」有人叫住她。「書儀姑娘,你端著湯碗上哪兒去?」
「我?」兩名衛兵全副武裝的攔在她面前,向書儀不解的問︰「我替蓮娜盛湯給殿下。」
書房就在十步不到的前頭,他們不會是要阻止她進去吧?
「殿下吩咐過了,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許打擾他。」
「不然你們能幫我通報一聲嗎?」如果這碗湯沒送到沁鷹手上,蓮娜一定會很難過。
「這……」他們看了彼此一眼,然後其中年紀稍長者才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想您還是請回吧!」殿下剛由大廳議事回來,想必此刻正在休憩,他們就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去驚動沁鷹。
「可是……」見他們愛莫能助的表情,向書儀也不好為難他們,但蓮娜辛苦熬的湯該怎麼辦?
捧著猶然熱得發燙的湯碗,向書儀全然忘記自己有多怕沁鷹,只想到蓮娜熬湯時的專注辛勞,她不能讓她失望……
「讓她進來!」忽地,洪亮的男性嗓音自房中傳來。
是沁鷹!向書儀喜出望外,謝過那兩名侍衛後,疾步踏進專屬于沁鷹的書房。
「啊!」她才跨入門內,一雙結實黝黑的手臂便扎實地攫住她,「我的湯!」
彼不得羞了,為避免讓湯翻倒,向書儀別無選擇的傾靠著來人。
「又是你!」把她小心翼翼護在胸前的湯碗,隨手擱在一旁,沁鷹好整以暇地提抱起她,不屑的說︰「饒了你一次,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女人,你不想活,我倒很樂意成全你!」
「你……先放我下來!」好在湯沒翻倒!驚魂甫定後,向書儀很是困難的開口。
他這麼喜歡勒人嗎?他們見面不過兩次,沁鷹始終都扼著她的咽喉,企圖控制她的呼吸——這霸氣未免太過!
「名字?」向書儀說的話,沁鷹置若罔聞。
「若我說了,你肯喝這碗湯嗎?」憑著一股為蓮娜爭取幸福的決心,她不能害怕!
「哼。」區區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竟敢與他談條件?究竟是他的威嚴不再,抑或是她的腦袋糊涂了?
「你肯嗎?」
「我說過你的膽子很大嗎?」沁鷹改以單手握住她縴細的頸項,而另一手拂過她臉蛋的輕柔勁道,完全與他威脅的語氣不符合。「說吧!」
沒有一把捏碎她,沁鷹反而打開湯碗,將湯汁一飲而盡。
天要下紅雨了!殺人不眨眼的薩伊爾國三皇子,居然向一個女子妥協?!說出去誰會相信!
「好喝嗎?這是蓮娜……」大口大口吸著氣,向書儀急著想要把蓮娜如何用心熬出這碗湯的過程對沁鷹說,可他卻不耐的打斷她。
「我只問你的名字。」
「我?我叫向書儀。」她的名字有比這碗湯來得重要嗎?為什麼他從一開始就不斷的問呢?向書儀惶惶然的抬眼看他,心中滿是疑惑。
「向書儀?書儀……」沁鷹反復念著她的名字,玩味地看著她白皙的臉頰漸漸泛起紅雲。
「嗯……」他盯著她瞧的眼神有些古怪,向書儀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你還沒听我說……你喝的湯……是蓮娜親手做的。」
湯也喝了,話也說了,她能走了吧?向書儀暗忖著。
「是嗎?」無視于她的恐懼,沁鷹拾起她落在肩頭的一綹秀發,湊在鼻間輕嗅,神態輕佻。
「你……你……你……」他瞬間轉為平和的表情,不啻是欺騙人的面具,隱藏在他緩慢動作下的,其實是一股不容許抵抗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