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神女的眼神各略淡掃過刑牢四周,這地方除了通明的火炬、看守的刑役之外,再沒有任何她熟悉的人或物了。
撒麻呢?他去哪兒?自從那夜在大殿上最後的一次見面之後,她就再沒看過他的身影了。
他是怎麼想的呢?可也會同其他人一樣的,認定她是謀害古白族百姓的妖女?會否就此輕視她、鄙夷她、疏離她……
虹神女不在乎旁的人要拿怎樣的心態來看待她。之于她而言,其他人都只是一種經過,經過是不會留下痕跡的。
但撒麻不同,撒麻是她擇來的愛人,是她甘願傾盡全部熱力去對待的男子,這付出的愛是沒有機會後悔的。
後悔的人需要退路,可擺在虹神女眼前的,只有一條通向撒麻愛里的路。她唯一該做的,就只有努力往前跨著步子走向他了啊。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行走的腳步聲,然後,有人問道︰
「怎麼?還沒有招供嗎?你們這些蠢材,怎麼會連幾個同伙到現在都還問不出來呢?」
說話的來者正是那個滿臉陰森的祭師哈達,他此刻已步入了刑牢中,站定在虹神女的面前。
「咳咳!」哈達雙手插腰,挺著胸膛、擺好姿勢,才接下去說道︰
「本座的耐性也是有極限的哦,你最好趁現在本座脾氣還好時,趕快供出其他同伙的行蹤。否則,等本座火氣大了,就有你好看的了!」
虹神女瞥一眼,遂把臉揚向別的方向,連理會的功夫都懶得再對他做。打從看到哈達的第一眼起,她便一直覺得這個人無論眼里、嘴角,乃至于任何地方所散出的邪怪氣息,都教她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就如此來說吧,虹神女盡避眼楮不看他,卻依然能感覺到他那雙狡獪的眼神從暗地里猛盯著她瞧,正肆無忌憚、陰冷婬邪地鎖住她。
那眼神,使她有種被人扒光了衣物般的赤果感。
「說,你們總共有多少人?是你領頭指使的吧?快給本座說清楚!」祭師哈達的手粗魯地捏著虹神女的雙頰,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兩道鮮明的紅痕。
「你快說——」他越喊越大聲。
虹神女緊抿唇,就是不肯說一句話。臉頰雖然被他的手給控制住,但眼光卻自由地轉向沒有他的方向。
「你——」哈達氣得沖動地揚起手掌想劈向她,可腦子頓一頓,想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決定先暫時隱忍下這口氣。
他放下剛揚起的手掌,將身體慢慢地靠近虹神女,貼在她的耳邊,小聲地對她一個人說道︰
「或許,你也可以用事實來向搶王證明你的清白啊!」哈達那副婬邪的笑容再次揚起在虹神女面前。「只要你肯供出其他犯案的罪人,本座就替你去向搶王求個情,你說怎樣?」
虹神女凝楮注視,好仔細好仔細地盯住炳達臉上婬魅的笑,以及他那雙仿佛要將她的衣物扒光了的詭異眼楮,那眼神底……
有一種虹神女似曾相識的情緒,像怨憎、侵佔、迫害……種種復雜的感覺。
「哼哼,不過,像你這般卑賤的妖女,即便是由人踐踏了,也不會有什麼羞恥的吧?又哪還會需要清白呢?哈哈哈!」語罷,哈達遂朝虹神女大方惡地吐了一口口水。
是——是他!在野林中偷襲她!在暗地里憎恨她、傷害她的人,就是眼前這猥瑣的男人!
炳達的婬笑聲仍然回蕩在刑牢中,回蕩,回蕩……
這時,只見虹神女正以極慢的速度緩緩地將臉抬高,以最清晰、最準確的姿勢迎向著他。懸蕩在眼眸底的,是一種尊貴得無可比擬的高傲。
她瞅住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來,她說︰
「我的清白,我自個兒會向世人去證明,莫需要你這無賴的閑雜人等絞費心思。至于其他的人……」
虹神女擰開一抹狀似神秘的微笑,旁若無人、輕輕松松地繼續說道︰
「你們不都喊我是個妖女嗎!那你們這些凡俗人可知,既為妖女,自能作法、施展邪術,哪還會需要旁人來協助啊!」
「你……你這妖孽!」哈達忿恨地咬緊牙,他痛恨這女人,巴不得能立刻絞死她!
激憤的雙手再也不受任何控制,拼了命地使盡全力,掐住虹神女的脖子。嘴里還不忘一邊扯開喉嚨叫嚷著︰
「給我打、給我燒,給我好好地折磨她!非讓這狂妄的妖女招出來不可,听見了沒?听懂了沒——」
???
夜深,晚寂寥。
守監的牢役打著盹兒,呼嚕呼嚕地睡著了。昏沉地,??的眼皮半睜半閉。
唉?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盡在他面前晃動呢?
「咻!」瞬息間,牢役就這麼暈了過去。他的頸上插著一根飛槍銀針,不疼、不痛、沒有流血。他只是暈睡著罷了。
這時,藏身于暗處的一名女子才緩緩步行而出,她沒有蒙住臉面,不像一般尋常的刺客。
女子將方才使用的吹槍收進衣套內,再輕步走至牢役的身邊,利落地在他口袋里掏出了開鎖的鑰匙,然後,才轉往鐵牢的方向走過去。
鎖一打開,她飛速沖了進去,蹲子攬起了躺在地上的傷囚,眉頭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神女,虹神女?」她輕喚道虹神女的名字。
虹神女渾身全是各式大大小小的傷痕,雙目被人用黑布給蒙住,嘴角以及鼻子仍淌著鮮血,紅瀝瀝地餃掛在頰腮上。
「虹神女!」她晃晃虹神女的肩胛,又再叫了一遍。
「呃……」虹神女的眼皮跳了跳,掙扎地睜開眸子,「是……是……?」
「是我,虹嵐女。」女子承認道。原來,亦是從女兒虹里出來的人。
虹神女似乎是放心地緩了一口氣。「是……是虹嵐女就好了。我還真……真擔心來的會……會是、是莽撞沖動的狷……狷丫頭呢!」
摟著人的虹嵐女沮喪地嘆氣。「唉!若來的是虹狷女,只怕已急得早早便把神女給救出去了。不會像我,躊躇老半天……」
虹神女搖搖頭,握住了虹嵐女的手,淡淡地苦笑。「是你最好。在這件事情上,我最……最信任虹嵐女你的。」
虹嵐女靜而未語。
「虹嵐女,」她抓著的手更加緊縛。「答應我,絕不復……仇。」
虹嵐女起先不接腔,慎長地盯住虹神女認真的表情和眼神好一會兒,才終于親口給予承諾︰「好,絕不復仇。」
其實,這答案由虹嵐女口中說出是必然的。先祖們千百年來傳下的律令哲理,都曾在在教誨著她們切莫憎恨樹敵,唯有定靜方是良策。
接著,她挺身準備將虹神女扛至肩背上。「那咱們現在便趕緊離開這兒吧!」
就在這當口,鐵牢的門板打開——
「慢著!別動我的虹神女!」走進來的,是個身穿漆黑色裝束的男人。他雖蒙住臉面,但從透出的眼楮底,仍然可見一雙炯厲的眸光。
虹嵐女眼中隨即露出戒備的防衛姿勢,視線快速地在黑衣人的身上打量一番。是的,沒有听錯,他的確說的是「我的虹神女」。
從這人衣著的模樣看來,絕對不會是前來交班的牢役之輩,而蒙住臉面的舉止,也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他是誰。
三更半夜私闖刑牢的人,若不是想對刑囚逼供,那豈非也同她一樣是準備來——劫獄?
思忖之後,虹嵐女露出既驚愕又懷疑的眼神望向他。
黑衣人點點頭,說︰
「沒錯,你猜的便是我要做的事。」他慢慢朝向她們倆踱近。「只不過,還是教你搶先了一步。」
既然都是有志一同預備伺機劫獄,那虹嵐女也就無所忌諱地繼續做起先前尚未完成的動作,將虹神女重新再扛至她的肩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