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男生,竟然這樣批評老師?」她不禁搖搖頭。
「我沒有批評她,只想強調一件事,當我說愛你時,既不天真也不幼稚,而是以一個成年男子的心來待你,我腦中想的全是要娶你及與你長相廝守的事。我不是一直都很努力嗎?我試著融入你的生活、接受你的想法,拚命賺錢……我做了那麼多,如果你再不感動,那就真是太鐵石心腸了。而我呢?恐怕只會做到老、做到死,永遠可憐……」
桑琳站定,看著他期待的眼眸,嘆口氣,又繼續往前走。
遠遠的大樓有一座鐘,標明此刻是深夜三點十分。兩人都不覺得累,因為他倆的心在拔河,賭的是人生,一旦下了注就收不回。
大樓雖然棟棟都是漆黑的,但有些二十四小時的店卻給了他們溫暖及光明,陪他們在這漫漫長夜傾談著、辯論著。
有電話亭時,他們會撥杜明峰的號碼,而他會在電話那頭說他們瘋了,最後再加上一句醫院沒事,叫他倆有話慢慢講,千萬別自相殘殺。
漸漸的有地工、有些車陸續出現,天不再是沉沉的墨黑,東方出現了淡淡的霞影。他們經過一座公園,和晨跑的人打著招呼。
突然,桑琳扶住一棵樹,接著臉都皺了起來,「我的小腿抽筋了!」
走太久的結果是好痛好痛!她緊抓著林世駿的手臂,那痛似乎要撕裂她的肌肉般。
「坐下!」他安置好她,將她的腿伸直,扳開腳掌。
「好些了。」她雖這麼說,淚水卻已掛在眼角。
「早告訴過你,教書的人要多按摩雙腳。」他蹲在她面前,手指輕輕按著她的小腿肚,一圈又一圈,緩和著那僵直的感覺。
他的手帶著粗糙,赤果地滑過她的肌膚,感覺像一團火,燃斷了所有疆界與障礙,只剩下他們彼此間的親密。
她抬起眼看他,他也正凝望著她,眼眸內只有純真的愛。沒錯,她曾經動心、曾經縈懷,她知道自己再也踫不到如此心意相屬的男人,她能讓他愁悵而去,悔恨以終嗎?
她伸出手,模著他的臉頰說︰「阿駿,這不只是玩火,你要想清楚,那火焰雖然燦爛美麗!卻可能會將我們焚得尸骨無存。」
「我知道。」他說的斬釘截鐵。
「這也不只是掘一口井,享受那甘醇的水,事實上,那結果有可能是足以埋葬我們的地獄深淵。」她又說。
「我知道。」他仍然言簡意賅的回答。
桑琳再也無法說什麼,只能撲到他懷里,像女人對她所愛的男人般的依戀和順服。
林世駿激動地擁著她,她的嬌小在他強壯的胸前,多像是個易碎的瓷器。他吻著她帶著花香的發,眼角不禁微濕。
天已大亮,他們整整走了一夜,穿過半個市區,才做出決定,她將不再抗拒。
☆☆☆
羅鳳秀動手術後,呼吸方面受到影響!常需要靠機器輔助。兩個月後又不幸得到肺炎,治療速度極慢,不時陷入深度昏迷,醫生都提醒桑琳要有心理準備。
六月底,羅鳳秀因一口痰除不去,呼吸衰竭,結束了病痛折磨的生命。
桑琳悲痛已極,就算不管那無解的身世之謎,她仍是桑琳唯一知道的母親呀!
母親疼她愛她,是她過去和未來的一座橋,如今橋斷了,相視皆茫然。
「現在我才是真正的孤兒。」她像個小女孩般的說。
林世駿卻設法替她蓋一座新的人生橋梁。他因為有處理爺爺喪事的經驗,所以大小事都由他安排,雖然對外聲稱他是羅鳳秀的乾兒子,但仍有幾次被不熟的人誤認他為女婿。
他和桑琳的戀愛談得很隱秘也很低調,在這件事後,兩人的默契更好,將他們的緣分當成是命中注定的。
杜明峰是了解內情最多的人,對這段師生兼姊弟戀,他抱著愛護及祝福的心情,沒事就警告林世駿,「你給我好好待桑琳,若她有一點委屈,我一定饒不了你!」
「那我八成是神智不清了,你就算殺了我也不冤!」林世駿開玩笑地回答。
另一個知道的人是呂雲,她則是持保留的態度,不贊成也不反對。還當著林世駿的面說︰「我看你最好再去做一下心理輔導。」
「花錢叫人听我的童年?省省吧!」林世駿一口回絕。
呂雲是結過婚的人,想法比較實際且深入,她曾私下問過桑琳說,「你和他……呃!有沒有『性』……關系?」
「你好無聊呀!」桑琳紅著瞼說。
「我只是要確定,林世駿不是只想找個年長的女人翻雪覆雨一番。」呂雲怪聲怪調的說︰「若是如此,他找你就找錯人了,你的經驗搞不好比他更少哩!」
「拜托別用有色眼光來看我們。」因是朋友,桑琳也不生氣的解釋道︰「我們和一般情侶沒什麼兩樣,你少拿出這種沒見過識面的嘴瞼。」
「先不說『外患』,你有沒有想過『內憂』?」呂雲仍不放過她,「你比林世駿大六歲。每個人都知道,女人是不經老的,三十歲以後就會開始走下坡。等你四十歲時,林世駿才三十四,你色衰,他正當壯年,難保他不會被年輕的女孩勾走。再來,還有更可怕的更年期,到時你根本滿足不了他,怎麼能保證說你們可以白頭偕老呢?」
老實說,桑琳從沒想那麼多,因為,眼前就有數不清的問題要應付,他倆能不能結婚都成問題,誰還去管到了更年期時能否相守幸福呢?
總之,一旦豁出去,就只能硬著頭皮大步往前走,過著類似沒有明天的日子,數著太陽升太陽落,享受其中愛情的甜蜜罷了。
八月,林世駿回到洛杉機父母家,他們便開始嘗起兩地相思的滋味。
九月秋陽下,他們循著所能找到的資料,來到偏遠山腰的一所孤兒院,打探有關桑琳身世的線索。
甭兒院淹過水、失過火,院長又換了好幾個,二十七年前的相關文件早就殘缺不全。新院長說︰「你是棄嬰,醫院、社會局和衛生所都沒有任何紀錄,要找出你血緣的親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的父母主動想尋你。」
可若要尋,當初她也不會被隨意丟棄,連一點蜘絲馬跡都不留了。像古代,好歹還會有個玉佩、手環之類的信物,以備將來相認之用。而什麼都沒有,就是表示存心不要她,當這世上根本沒有這個女娃兒的存在,所有的思念、好奇或內疚都不必有。
桑琳感到非常難過。
林世駿牽著她的手說︰「你想出去走一走對不對?」
他們漫步在山林小徑。台灣的秋天,雖然沒有楓紅葉落,但也隱隱有盛夏後的寂寥。
「你有我,所以此生永遠不會孤獨。」他看著她認真的說。
「我其實早就預知此次是白來的。」桑琳老實說︰「我反而有點怨母親,為什麼她要說出這秘密呢?她不會就當我是她親生的不就好了嗎?」
「也許她希望有一天你的親人會來認你。」他說︰「不過目前請你忍一下,只能有我這個『親人』了。」
本想讓她破涕為笑,但她卻仍然眉頭深鎖,「你有你自己真正的親人,他們會反對我們的事情。」
「你放心,我從小到大還沒有做不了主的事,我會說服我的家人接受你。林世駿很篤定地說︰「等我大學一畢業,我們就到美國,拋開一切人事的紛擾,就我們兩個。」
「你繼續讀書,我做事賺錢,還順便照顧你,就像現在一樣。」她也很期待。
「不,你也讀書,反正我們存了一些錢,暫時夠兩個人用了。」他計畫著美好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