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的?英浩告訴你了嗎?」仲慧問。
雪子當場接不下去。僅管英浩一再保證方靈均沒有問題,但她永遠記得那張照片中,那女孩子對德威仰慕的甜美笑容,在雪子的潛意識里,那張帶笑的清麗面孔已成為一種誘惑的象征。
在同樣的億萬身家之下,中年的已婚德威和年輕的未婚英浩,後者當然是更好的選擇。
她沒有對仲慧解釋什麼,只是十萬火急地找到莫浩,問明來龍去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莫浩還回她一句中國成語說︰「被我追到,總比被姑丈追走好吧?」
「你不是說他們沒有什麼嗎?」雪子氣急敗壞說。
「是沒什麼。」他連忙說︰「我不過是要以防萬一而已,姑丈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我看姑姑應該長期跟在他身邊,不要因為孩子的關系,夫妻分隔兩地。」
向來不管閑事的英浩都說出這種話,讓雪子更加不安。她再進一步問他和方靈均的事,他卻不再多說,雪子只覺得這女孩子太厲害了。
考慮幾天,她決定雇用微信社來掌握德威的行蹤。剛開始她拚命說服自己,她不是要調查德威,只是要多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罷了。
結果報告一次次來,驚爆出她想都想不到的內容。
「很精采喲!」征信社的老李每回都用這種開場白,說得雪子心驚肉跳。德威在桃園教書,只有兩天課,卻有大半時間住在那里,台北的家幾乎成為空巢。
而德威也不住學校的宿舍,反而住在外面的房子。
「俞太太,你先生有外遇了。」老李斬釘截鐵地說。
從那一天起,雪子就仿佛行走在一塊冰上,四周寒氣逼人,冷氣森森,一切都空茫得不像真的。「
她回到那座住了多年的華宅,第一次覺得生活空洞可悲。她不想進們,卻又非進不可。算算時間,台灣來的傳真已在書房,若她不接,給別的人先看到,將是一場多麼可怕的風波呀!
當她終于拿到那訊息時,手幾乎是顫抖的。血液逆流中,她真正看清楚的只有那幾個字——
方以緣,四十二歲,不曾結婚,在公家機關上班
四十二歲?竟比她還大個三歲?一個未婚的老女人有什麼本事,竟能引誘一向嚴肅正經的德威出軌呢?
她想不透,弄不懂呀!
接著幾個段落跳入眼簾——……目前與外甥女方靈均同住……
天呀!一切都餃接住了!方靈均本想勾引德威,後來出現條件更好的英浩,所以德威就由自己的阿姨接手!
雪子氣得臉色發白,全身發抖。那是一對怎樣攀龍附鳳、荒婬無恥的甥姨呀!竟敢搶人丈夫,算計別人的財富,把好好兩個聰明機智的人要得團團轉!英浩知道嗎?德威明白嗎?
多麼令人作嘔的一箭雙雕!她必須冷靜,不能亂了方寸,搞不好她們會巫術、會下迷藥!方靈均不是喜歡花呀草的嗎?難怪她一向最保守規矩的丈夫也抵不住誘惑,甚至是一直傲氣十足的佷兒,也輕易地掉入粉紅陷阱。
她該怎麼辦?她不想毀了德威的名譽及自尊,所以不敢告訴任何人。一切必須私下解決,但面對那兩個不擇手段的女人,她的力量夠嗎?
對了!她可以找仲慧,兒子被牽扯在內,仲慧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有了初步計劃,雪子的手不再顫抖,找到東京的電話,很堅定地撥了過去。
今天一早德威有課,以緣準備了稀飯早餐,兩人坐在透窗的晨羲中,享受那份寧靜安詳。
「我下午會去一趟俞慶,晚上就回來。」德威交代著。
「你明天又沒課,而且一早俞慶要開會,何必趕來趕去的呢?今晚你就住台北吧!」以緣理性的分析著。
「然後損失一晚和你相處的時間嗎?」他搖頭說︰「不!我不願意!我們已經浪費太多太多了,即使是一分鐘、一秒鐘,我都要爭取!何況桃園和台北並不遠,我每天來回個幾趟都沒有問題。」
「我只是擔心你吃不消,你的工作那麼重,又要來回奔波,不太好吧!,畢竟你不再年輕了……」她勸著說。
「不再年輕?你竟說我不再年輕?」他突然將她抱起來,用假裝生氣的口吻說︰「我保證我還是可以抱你走一小時,或背你爬十趟五樓的樓梯,要不要試試看?」
「快放我下來!」她在他依然強壯的懷里,邊掙扎邊笑著說︰「好!你沒有老,是我老了,我經不起你的折騰了。」
「不!你不老,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年輕。因為我們相愛,只要愛不變,我們就不老不死,永遠是少年英俊的德威和青春美麗的以緣。」他坐了下來,仍不放開她。
「你太痴了!所謂少年、青春、愛情或永遠,不過是夢幻泡影。我們太沉迷于一朝風月,太昧執于萬古長空,所以超不出罪業輪回。」她看著他,帶著淡淡的哀愁說︰「我因為你的痴,也劫願難償,知是空,畢竟空,卻隨你沉浮在貪瞑愛恨之間,回不了我的清涼法喜之地。我們會死墮三惡道,受苦無窮的!
「我才不管死墮何處,只要有你,地獄都是天堂。」他輕吻她的頓說︰「說愛情是夢幻泡影,我為什麼感受如此真,而你又千萬放不下呢?這二十年的分離更堅定我的想法,沒有愛的人生如行尸走肉,有愛即速證菩提,因緣的起滅聚散,又豈是我們所能掌握的?」
唉!有佛及無佛的世界,縱橫著一條跨不過、說不清的鴻溝呀!
「別憂心了。」他抱緊她說︰「你是太委屈苦悶了!暑假我帶你和靈均出國走走,近的日本、香港,遠的歐洲、美國,隨你們選擇。」
「暑假?」以緣輕輕推開他說︰「你不是該回美國陪雪子、凱中和凱雯了嗎?」
「我暑假陪他們可多了呢!去年去歐洲、前年去秋斯奈、再前年是加勒比海游……多得都數不清了;但你和靈均還是第一回,同樣是我的妻女,我太虧欠你們了。」德威說。
「你這樣任意而為,雪子遲早會發現的。」她說。
「我就是希望她發現。我和她夫妻有名無實已久,她是個細心的人,多少年下來,她應該心里有數的。」他用輕松的語氣說︰「別擔心,雪子是我的責任,與你無關。我們還是來談談靈均吧!她把男朋友帶回家了嗎?」
「你說田浩嗎?靈均認為他還沒有到帶回家的‘嚴重’地步,不過我在她的公寓踫過一次,看起來是很不錯的男孩子,相貌堂堂又溫文有禮,比起來,靈均像高攀了人家。」以緣說。
「胡說,我們俞家的女兒個個嬌貴,只怕別人配不上她呢!等我忙過這一陣子,我非要見見他不可。」他想想又說︰「上回你說那個田浩有日本血統,學音樂美術的,听起來很不尋常,你再問詳細些,我好找人調查。」
「據說他在日本還小有名氣,偏偏我一時想不起他的日本名字。」她從他懷里站起來說︰「我覺得他人挺正派誠懇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凡事還是小心謹慎為妙,靈均是個善良又多情的孩子,一旦感情受創,傷害會很大的。」德威說。
「你的口氣愈來愈像我媽了,當年你最恨她干涉我們的事,你忘了嗎?」她忍不住說。
「我現在也能慢慢體諒她了,我一點都不恨她,反而感謝她,因為她救了你和靈均的生命,使我這一生還能再回復希望,獲得快樂。」他定定地看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