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呀!」靈均說︰「反正我看到一大片地,可以種花、種樹、種草,心情就特別高興。我可能會辭掉花圃的工作,周末去那里打雜學習,順便也學一些畜牧的事,畢了業正好接管。」
他愈听愈不是滋味,語調怪異地說︰「這農場是俞德威送你的嗎?」
「才不是呢!我只是幫忙管理而已。」她連忙說。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把一個偌大的農場,交給大學尚未畢業的年輕女孩,任何人听了,都會有很不好的聯想。」他表情十分嚴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警戒地問。
「我…呢……」這種事他很不善于解釋,只有勉強說︰「我不管俞德威的用心是什麼?我只認為你不應該接受這個農場職位,甚至不該和他走得太近。」
「俞德威會有什麼用心?他是我母親的朋友,他只不過想幫助我而已!」她急急辯著。
英浩不知道還有這一層關系,這或許可以說明德威的慷慨舉動,但他對靈均已有一種特殊的保護,不願她卷入別人的家庭糾紛中,所以說︰「無論他和你母親交情好到什麼程度,這樣一個禮物,不是太不尋常了嗎?他是一個已婚的中年男人,而你還這麼年輕,別人會以為你們有不正常的關系。」
她總算明白他的暗示了,仿佛被人狼狽打了一拳,她整個人陷入極端的憤怒中,大吼著︰「是誰說的?是誰有這麼骯髒的心思?你也這麼想嗎?我和前德威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竟講這種話!你走開,我不要再見到你了!我不要再听到這些惡心的話了!」靈均邊說邊要將他推出暖房。
他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次比較能處變不驚,用非常冷靜的聲音說︰「靈均,拜托你不要那麼激動。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我從來不認為你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但外頭人言可畏,前德威又是一個有財勢地位的男人,謠言一傳起來就很可怕。我叫你遠離他,不要和他有瓜葛,都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什麼謠言;」她用力地甩掉他的手說。
見她氣消了一些,英浩更進一步說︰「我知道你很想要一個農場,所以很難把事情看得透徹。我……呢,你若那麼需要,我也可以給你,我說是農場,比俞德威的還大、還好。」
她一時驚愕,頭腦一下子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說︰「你在開玩笑嗎?你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還能買什麼農場呢?」
現在正是說實話的時候,英浩很謹慎地開口︰「靈均,我說我的工作賺很多很多錢,是真的,你听過‘洛伊’這個品牌嗎?」
她搖搖頭。
哦!他早該想到,靈均的世界只有花草,從不去追隨流行,這麼一來,解釋就更困難了。
「你听過鐮田英法嗎?」他又問。
她側過頭想一想,仍然搖頭。
這對英浩的自尊是個不小心的打擊,他一向被洛伊迷寵壞了,一直以為他在遠東地區是家喻戶曉的,尤其是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孩,必會把他當偶像崇拜。結果他踫到了靈均,他最希望能展現自身男性扭力的女孩,她卻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你至少听過日本的鐮田制藥或鐮田實業吧?」他做最後的努力說。
鐮田制藥?靈均有一些印象了,有一陣子阿姨生病,就是吃這家公司的藥,但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提,點頭說︰「當然听過,它們很有名。」
英浩終于能露出一個微笑了,他說︰「那是我們家開的,我是鐮田實業的第三代,套句你們的說法,就是身家億萬的叫‘小開’。
如果他能期待一聲驚呼,那就是奢望了。
靈均只瞪著他,表情沒一點改變說︰「你又在編什麼故事了?你明明是田浩,怎麼又叫鐮田英浩?而且你中文說得那麼好,怎麼又變成日本人了?」
「我是中目混血兒,我媽來自台南,真的…」
莫浩從小到大都是特權階級,很少需要驗明正身,所以還真難說明自己。他干脆由牛仔褲口袋翻出皮夾,把信用卡、電話卡、美國駕照、日本駕照,、旅行支票……所有中英日附有他名字和照片的證件,—一攤在工作台上,讓她看個仔細。
他們兩個認真的模樣,活像國際刑警辦案,但靈均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她踫也不踫那些東西,只瞄一眼說︰「好,你叫鐮田英浩,但為什麼騙我叫田浩?而且還來裝窮打工,到底有何居心呢?」
他是有居心,但按照目前的情況,他若全盤說出他和德威的關系,一定是雪上加霜,成為她的拒絕往來戶。他還想繼續和她做朋友,而且他也怕她對德威產生感情,由各方面來看,善意的隱瞞是必須的,等到她真正了解他,他再說明真相,她必能體會他的用心良苦。
于是他說︰「我沒有什麼居心。那天我是路過雙月花圃,想來找一些創作靈感,結果被你當工人使喚,我覺得很有趣,就留了下來。
「這一點都不有趣。」她依然板著臉孔。
「最主要的是,我被你迷住了,你是我見過最特殊的女孩子,我還真的為你寫了一首歌,做了一個企畫案,我上星期就是回日本處理這兩件事的。靈均,你已經變成我的靈感泉源了。」他說得很誠摯,因為都是實話。
甜言蜜語永遠是最好听的,一個「迷住」、一個
「特殊」,就讓靈均的態度軟化下來,但她還是沒好臉色地說︰「你可以找靈感,可是為什麼要用假名字騙人?」
「或許你沒听過,但鐮田英浩的名氣實在太大了,我這次到台灣是私人旅行,連台北的洛伊分部都沒通知,我怕泄露消息會帶來麻煩,所以就用假名了。真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他特意露出迷人的笑容說。
靈均能說什麼呢?這麼可愛有才華的男生「掉」到她的花圃來,又對她說盡好話,再腴下去就沒意思了。
她看他一眼說︰「我才不管你是田浩或鐮田英浩,在我眼里,你沒有我的一朵花重要。」
這話雖然有些傷人,但英浩仍忍不住笑出來說︰
「我領教過了,在你面前,我就只配當工人。靈均,就是你的這點率真和熱情吸引了我,我很不願意你受到任何流言的打擊。你看,我有的是錢,我也可以給你農場,不論十座、二十座都沒問題,地點隨你挑。現在你大可不必為了夢想,去接受俞德威的好意,再招惹一堆非議了吧?!」
今年她是撞了什麼邪了?昨天有俞慶總裁買農場讓她管,今天又有鐮田小開主動要送農場傍她,飛來的橫財,是禍不是福,他們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孩子了?
靈均第一次客觀地看待這件事,英浩說的沒錯,德威對她是太「厚愛」了,但她涉世未深,阿姨又沒反對,所以沒顧慮到會有閑言閑語,然而英法給她「厚禮」又對了嗎?
「我還是不懂,俞德威送我農場還有理由,因為他是我母親的好朋友,但你呢?你才認識我不到一個月,不是更莫名其妙、更教人疑心了嗎?」她連珠炮地似問。
「總比俞德威送好吧?至少我沒家室,我的年齡和你相當,我愛送份農場、鑽石、汽車、房子,沒有人可以干涉我。」他率直地說。
「你為什麼要送我那些東西?」她毫不客氣地問。
英浩愣住了,他遇到靈均後的所有表現,都與他自幼所承受的家教背道而馳。他們鐮田家族,家大業大,也有一般日本人的位省和保守,最常告誡的是錢財絕不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