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趟渡輪走了半天,旅客並不多,除了芷喬一行人,就是一些當地居民和釣客。
他們午後到德渥鳥時,比爾族長和彼得已在小小的碼頭等他們。
德渥島只有南北兩個小鎮,相隔兩小時的車程。南鎮比芷喬想象的熱鬧,有面對大海的市街,除了原住民,白人也不少。
「德渥島是海岸山脈伐木的集散地。」在船上,尚恩普介紹說︰「以前還一度有紙漿廠、礦泉水廠,吸引了不少人潮。」
「那都是我們傳家投資的。」世欽在一旁補充,「只可惜成本太高,族人又不爭氣,只好一一關閉。」
尚恩這個叔叔也是芷喬躲避的對象。她初見他時,一直有戒心,後來由他那鷹鉤,芷喬想起他曾到畫廊對母親威脅利誘,想逼出老地圖的下落。
印象中,傅世欽是很計較陰險的一個人。
「這裹風景優美,像個世外桃源,應該很有觀光價值吧?」芷麗很有興趣地間。
「妳還真有眼光,不過那是另類的觀光價值。」尚恩微笑說︰「前幾年這裹人口
外流得很厲害,這兩年又回流,妳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芷麗很專心地听。
「這就是妳上次提到的世紀末心靈宗教流行的一部分。」尚恩又侃侃而談,「有;很多住在都市的白人,因無法解月兌內心的苦悶,紛紛向往印地安式在山林中簡單及屬靈的生活方式。如果妳待會看到穿著皮衣戴羽毛的金發碧眼族,千萬不要驚訝。」
芷麗和尚恩靠在船弦,順著這話題談得十分熱絡,芷喬在一旁看了頗不是滋味,她真羨慕姊姊的自信,可以輕易地與尚恩溝通,並得到他的贊揚。
十二歲認識尚恩起,她從未得到這種平起平坐的待遇。
上岸時,她的臉色極不好,有點想吐,偏偏比爾族長一看到她就問︰「Joy恢復記憶了沒有?」
「還沒有。」尚恩看她一眼說。
「怎麼會呢?她會不會想隱瞞什麼?」比爾族長一副質疑的模樣。
「她失去記憶四年,一下要恢復也不容易。」杰恩替她說話。
芷喬有些心虛,雙眼望著地面。好在她沒有說出來,否則如何解釋,他們也不會信,她恢復了所有的記憶,就是獨缺後面那一小段。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何況他呢?
在等卡車裝貨時,芷喬和芷麗在彼得親友開的印地安店裹參觀。牆上掛的許多皮用天然染料繪得多彩多姿,她們最感興趣的是一小瓶一小瓶的燻香,注明不同的花及提煉方法。
如風的笛聲由音響傳出,帶著極深的禪味,像一個人正坐在高山上閉目靜修。
芷喬欣賞著各種形狀及顏色的羽毛,杰恩走過來,拿起一根粉紅色的,放在她手說︰「送妳的,希望妳能避開一路上的妖魔鬼怪。」
「有效嗎?」芷麗拿起一根黃色羽毛說。
「反正也沒有傷害。」杰恩說。
他付錢時,尚恩不知何時進來,對芷麗說︰「杰恩迭芷喬避邪羽毛,我也送妳一根。」
芷麗笑得像一朵花,芷喬心中卻訕訕的。
兩小時車程很順利,女生們都在車上腫了一覺。
到了北鎮,又是黃昏時候,這里的海顯得寬平,太陽也大而薄,在天際像薄餅將人沸騰的水中,漾著一層又一層的艷紅。
北方比南方冷清多了,幾閑小木屋就形成碼頭,古處棲息的海島比人多好幾倍。
「我們住哪裹呢?」芷麗左看右看問道。
「帳蓬裹。」尚恩回答。
「那麼快就住帳蓬嗎?」芷麗皺起眉頭。
「是舒服的帳篷,各種設備都有。」尚恩笑笑說︰「好好享受一下,明天開始就沒那麼現代化了。」
他們被引進一座森林里,尚恩和芷麗在前,杰恩和芷喬在後。走沒有多久,一大片白帆布尖頂帳蓬就出現眼前,各有不同的漂亮彩繪,在蒼綠之中,像美麗的花異更奇特的是,許多穿著印地安服飾的居民是白人。
「他們是所謂的新世紀流派,到此來追尋人生的真諦及心靈的淨化。」尚恩說。
「有效嗎?」芷麗問。
「誰知道呢?」彼得聳聳肩說︰「他們高興就好,反正我們就提供儀式和一些印地安東西。錢從世界各地流進來,我們能不收嗎?」
他們的帳篷靠近一個小湖邊,湖水映著參天的古木,呈翠綠色。最美的是遠遠一角,布滿了碩大的荷葉和婷婷嬌媚的粉紅荷花。
突然有幾個穿泳裝的白人,由石頭堆砌的屋子里沖出來,直接跳進湖里,滿臉通紅地叫︰「太棒了,從未有的清爽感覺,好像從娘胎帶來的罪惡都洗淨了。」
「你們應該試試的,真是難得的經驗。」有人對芷喬一群人說。
彼得帶著神秘的微笑說︰「那是汗屋,就是把石頭烤熱,澆上水會發出蒸氣,人就悶在裹面。他們說那可以治療現代人所有的癥候摹,多來幾次,可以一輩子遠離心理醫生。」
「哇!百聞不如一見,我可以體驗一下嗎?」喜歡新東西的芷麗問。
「原住民的傳統里,汗屋是不準女人去的。」彼得一臉正經地說。
「他是開玩笑的。為了生意,現在也有女生的汗屋了,滋味很獨特,我也想再嘗一次。」杰恩說︰「芷喬,妳也來吧︰」
「對呀!我們兩個一起去,不必什麼洗滌心靈,只要能美容養顏,我就很高興了。」芷麗拉著妹妹說。
一旁沉默許久的尚恩開口了︰「芷喬最好不要去。她最近身體不好,又受了驚嚇,進汗屋會適得其反。」
芷喬正想抗議,芷麗隨即贊同,連杰恩也沒有反對意見,她只有看著姊姊和杰恩離去。
站在帳蓬前,芷喬祈禱彼得不要走開,否則剩下她及尚恩,又不知會惹出什麼地無法應付的情況來。
老天總算站在她這邊,沒一會,比爾族長就招手叫尚恩準人一個大木屋裹。
「彼得,Joy就交給你了。」尚恩囑咐說。
她其實不需要人陪,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光天化日,她會出什麼意外呢?但彼得倒很盡忠職守,她往湖畔突出的樹根一坐,他也不客氣地挨到她的身旁來。
「你倒很听尚恩的話。」芷喬忍不住嘲諷說。
「尚恩是我的好朋友和好兄弟︰但最主要的,他一向比我聰明,我听他的話總不吃虧。」彼得很嚴肅地說。
這一來,芷喬有些不好意思,特意友善地問︰「你和尚恩認識很久了嗎?」
「一輩子了吧!他的曾租母是我遠房的啟姨婆,我們算有親戚關系,小時候見過幾面,但真正熟識是我到舊金山念書的時候,他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彼得熱切地說。
「當他的朋友很好,但敵人就很淒慘了。」芷喬說出內心的想法。
「尚恩從來不豎立敵人的。即使有,也是別人的嫉妒毀謗,不過他都能It很快化敵為友。」彼得說。
道是個尷尬的話題,她不清楚彼得對四年前的恩怨了解多少,而且他是尚恩的崇拜者,絕不會有半句壞話。
她低下頭,想讓氣氛自然一些,手不自覺拿出袋子裹的木女圭女圭輕撫著。
「可以借給我看看嗎?」彼得問。
芷喬有些驚訝,但仍把木女圭女圭遞過去。
「雕得真好,這是我見過最富藝術氣息的「太陽之女」。」彼得反復審視木女圭女圭,「可惜尚恩只雕這一個,我求過他幾次,他總不肯再動手。」
「就這一個嗎?」芷喬好奇地問︰「他為什麼不再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