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你娘家真的沒有親友參加嗎?不可能連幾桌都湊不出來吧?!」盛財拿著設計圖過來問。
她搖搖頭。
「對了!小霜,我忘了告訴你,我打算當天早上在教堂行婚禮,晚上直接宴客。」靖宇說。
「教堂,你們信教嗎?」宛芸喘一口氣問。
「沒有,但我喜歡那神聖的氣氛,由上帝做見證,誓言是永恆的。」靖宇微笑說︰「這叫‘此情唯天地可表’。」
那不是一場大笑話嗎?在銀十字架和受難的基督面前,他可以撒謊,她卻說不出騙人的話呀!
宛芸頭脹疼到眼皮上,胸部梗著想吐,柯家郊區別墅雖大,卻令她有窒息感,她蒼白著臉說︰「靖宇,我累了,我先回去好嗎?」
「你真是嬌嬌女,多一點折騰都不行。」靖宇模模她的額頭說︰「有些冰涼,我叫司機老楊送你回去好了。」
「不必了,我……」她說。
「一定要,我可不希望萬事俱全時,新娘出了差錯。」他堅持說,並叮嚀她︰「好好睡一覺,別忘了明天要拍結婚照,我會再提醒你的。」
天呀!還有結婚照,那厚厚一大本,假的也要成真,像犯罪後抹不掉的證據。
她一回到「頂翎」,就打電話給名彥。
「我受不了了,我想結束這一切,再下去恐怕無法收拾。名彥,你明天就來接我,我必須消失了。」宛芸說。
「為什麼?好戲才正要上場呢。」名彥不解。
「柯靖宇居然要在教堂結婚,我怎麼能在上帝前演這出戲呢?」她愈說愈覺荒謬。
「教堂?那才刺激呀!我可以去搶新娘,柯靖宇的臉一定很有看頭,搞不好我還可以上頭條新聞呢!」名彥興致勃勃地說。
「你找死呀!」她生氣地說︰「我下定決心了,叫你來你就來,我們可要走得干干淨淨,明白嗎?」
名彥興頭被砍,只有無奈答應。
接著宛芸開始收東西,並想著如何寫出最具震撼力的留言條,讓柯靖宇所受的懲罰不減少。
天黑時,他來了,宛芸擋在門口,不要他進來。
「你看起來很不好,眼下有黑眶,要不要看醫生?」他用手輕模她的頰。
「不用了,我想我只有些緊張,明天就會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好象對結婚不太確定,讓我進來陪你吧!」他輕抱著她說。
多麼溫暖,多麼柔情,卻又多麼可恨!多少女孩投入這強壯的胸膛,因而跌得粉身碎骨呢?
「我需要安靜一晚,明天還有重要的事呢!」她說。
「對,結婚照。」他吻著她的臉,突然嘗到淚水,他驚訝問︰「你怎麼哭了?」
「有嗎?」她忙退開,擦著淚。
「小靈芙哭了,事情一定不尋常,到底什麼事呢?」他追問著。
「真的沒有,看你為婚禮奔忙,很感動罷了。」她隨便說。
「傻小霜,那都是為了我們,美麗的新娘才是我心目中最大的感動。」他親吻她的額頭說︰「你好好休息吧!有事我就在對門。」
他走後,宛芸原本寫不順暢的留言條一氣呵成︰
柯靖宇︰
希望預備這場婚禮能讓你了解愛情、婚姻和孩子是多麼神聖不可欺的一件事。
想想那些被你玩弄拋棄的女孩子,和那些被你毀掉的小生命,你說她們愚蠢無知、自討苦吃,結果這些話都絲毫不漏地報應到你身上。
我是路見不平,拔刀要給你這公子一個教訓。男人可以欺騙女人,女人也能欺騙男人,滋味如何?可惜的是,我再報復,也無法真正補償那些被你傷害的女孩子于千萬分之一。
基于一點良知,我沒有在婚禮之日才給你當頭棒喝。我希望你模模自己的良心,別再做傷天害理之事,你若罔顧那昭昭天理,上蒼會處罰你無妻無子、絕子絕孫的。
按仇的小霜
宛芸寫完信,不忍再看一次,就像丟掉一個沉壓又燙手的包袱。
小霜今晚就要從地球上消失了,回到宛芸,多些什麼,又少些什麼,說不清的,只覺愁苦更在眉間凝聚了。
※※※
一早靖宇去上班後,名彥就來幫宛芸搬行李,租來的出租車停在門口。時間很趕,十一點靖宇在攝影公司等不到她,一定會回來看究竟。
「傅小姐,你要搬家嗎?我以為你和柯先生結婚後還要住這里呢!」老李好奇地問。
「我們另外有新房。」宛芸應付地說。
東西並不多,但不留破綻很重要,他們是連押金也不要了。忙到十點半,再抓不到一點錯處,宛芸把信夾在靖宇家的門縫,就準備離去了。
名彥坐司機隔壁,她在後座押一些箱子,心仍噗噗跳。她翻皮包想找面紙,突然發現她的行動電話忘在浴室了。天呀!百密仍有一疏,她實在沒勇氣再回去,但不拿也不行。
她要出租車再轉回頭,反正才十點四十分。沖入「頂翎大廈」,恰見老李,他想搭訕,卻被她阻止,此刻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拿了行動電話,坐電梯下樓,老李仍在原地擋路。閃過他來到馬路,靖宇卻從左邊走來,手里拿著她的留信。
「小霜,這是什麼意思?」他臉色鐵青,厲聲地問。
「快上車,別理他了!」名彥探出半身叫她。
這一聲驚醒她,她忙上出租車。在車發動的那瞬間,靖宇踫到車尾,她很清楚看見他冒火的眸子和太陽穴爆脹的青筋,像要殺人一般。
「小霜,回來!」靖宇大喊著︰「我不準你走!」
名彥要司機加快速度,車愈行愈遠,把靖宇拋在後面,但他仍不死心,狠追著,好長的一段路,她們看見他的身影,衣服和頭發都散著,兩條長腿像在飛,不會累,永不休止的………。
「那小子真能跑,我本來要警告你的……」名彥說。
她什麼都听不見,眼中只有靖宇,隨他的人愈遠,她心跳愈快,如叢林囂戰的樂鼓,在耳膜奪命地嗚響著。
車一轉彎,看不見靖宇了,她仍覺得他在跑,步伐聲由地底傳來。一直緊抓椅背向後望的她無法回頭,因為僵硬,因為滿臉的淚痕……
他,應該停下來了吧?!
第六章
這種天氣總是令人難受,晴得不象話,也冷得不象話,一切都彷佛是人工假造出來的。
靖宇喝完咖啡,敲兩下桌子,就站起來準備付帳。
「再坐一會兒嘛!我們好久沒真正地聊天了。」丹屏阻止他說。
「你不是說我臭著臉又沉悶嗎?跟我這種人聊天有什麼意思呢?」他陰陰地說。
「你怎麼變成這樣呢?簡直沒有人可以好好和你說上一句話,我們又沒欠你!」見他不語,她又說︰「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和大伙一起去美國過春節?」
「你們沒欠我,我也不欠你們,為什麼要一直逼我?我說不去就不去,要說多少遍你們才懂?」他生氣地說。
「喂!對不起你的是傅小霜,干嘛要對我吼?」她不高興地說︰「當初大家就不看好你和她,她太年輕又沒責任感,現在跑了,總比婚後再跑好吧?!」
這回他一聲不吭,只瞪她一眼,丟些錢就起身離去。
「靖宇,你已經心態不正常了,你知道嗎?」她在他身後激動地叫著︰「如果你還要繼續找她,你就瘋了!」
她還有許多話要說,但為了尊嚴,又不願意去追他。
他一頭沖進冷冽的一月天,心卻像紅熾的岩漿欲噴出地表,那種不安定的滾熱是從未有的,隨時會爆裂的危險逐漸地改變他整個人。
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一根毛發、一片指甲都不能少。他真心付出,她卻這樣對他,絕不能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