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可以找地方休息了。」他說。
他指的是一片布著乳石和雜草的空地,樹閑閑地長往山坡地。既來之則安之,她立刻為自己鋪了一個舒適的地盤。
他則忙著設立他的垂釣地點,連頭都不回。
如果是那殺千刀的阿靖,豈不趁這人跡渺茫的地方來糟蹋女孩子?但柯靖宇似乎很認真在釣魚,不但一句話都不說,連一眼都吝于給。
自己和他到這偏遠地區,連名彥都聯絡不到,會不會太莽撞了?
不過很奇怪,眼前她並不太擔心。
四周極靜,除了水流和鳥叫外,就是穿梭的風聲。宛芸躺下,連音樂都不願開,只看著枝椏橫越後的藍天,看累了就閉上眼,回憶從前,那些已許久不曾出現在腦海里的情景。
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光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卻禁止去說、去踫。她有多久沒看青山綠水了?作夢都回避,只怕傷痛怨恨。
餅去太深沉,她彷佛睡著了,一切都不再真切。
「小霜,你真睡了嗎?」靖宇輕輕喚她。
「我吵到你了嗎?」一瞬間,她以為是對父親說話。
「不!你太靜了,靜得我有些不安。」他拉開幾包零食。「你可以吃東西或听音樂呀!」
「你不專心釣魚,管我做什麼?」她坐起來說。
他沒有回答,只往她身邊躺下。她立刻挪得遠遠的。
「我喜歡你這個樣子,沒有化妝,清清純純的,感覺比較真實。」他望著天空說。
「我以前又有什麼不對?」她忍不住問。
「沒有不對,只是太迷人了,像一朵鮮麗的花,今天的你讓我喘了一口氣。」他說,用不變的聲調。
她希望此刻是在家中,她也穿著那些性感衣服,可以順水推舟說些性暗示的話。但她沒帶小霜出來,只是宛芸,一個十分保守的女孩子。
「你常帶女朋友來釣魚嗎?」她試圖改變話題。
「女朋友?你怎麼知道我有女朋友呢?」他問。
「我幫你看過手相呀!別說你沒有,我不會相信的。」她說。
「我的女朋友是不來這種地方的。她屬于人群,喜歡人多熱鬧。她一到了荒郊野外,就擔心出了意外沒有人知道。」他淡淡地說。
「怎麼和我母親說的一樣?她說如果遇見歹徒,不就棄尸荒野了?所以她常反對父親帶我出門。」她順口說出往事,沒有想象中難受。
「你和你父親似乎感情很好?」他好奇地問。
「我常陪他釣魚、听音樂、飲茶、旅行,做很多瘋狂的事,他說……」她突然閉上嘴巴。
「他說什麼?」他追問。
「他說我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化身。」她臉頰微紅,含糊地說︰「父親看女兒總是這樣,無法客觀。」
「我有些了解他為什麼這麼說。」他眼中帶笑。
這是什麼意思?但她不想進一步探索,只俏皮地問︰「喂!這麼大好的周末,你女朋友怎麼會放你獨自出來釣魚呢?」
「她人正在美國,充電靜修去了。」他閉眼說。
難怪她一直沒見過孫丹屏來訪。不過這沒什麼大影響,她要的只是他的「拈花惹草」而已,于是她故意說︰「好哇!女朋友不在,你可以‘向外發展’了!」
「向外發展?」他睜開眼楮說。
「你的手相告訴我,你不會只忠于一個女人。你很會玩欺騙和背叛的游戲,一次又一次,已經有很多女人被你傷透心,也傷透身了。」她說到最後,聲音冷酷起來。
「哦?」他坐直身體,笑著說︰「那你的算命方式一定有錯,我最不會和女人玩游戲,你可以問我的姊姊妹妹,她們常說我對女人太魯鈍了!」
「你敢說你沒有欺騙過任何女人嗎?」她昂聲質問。
「有呀!比如說欺騙我媽要繳班費,然後拿錢去看電影;還有騙我妹妹,ET是真的。」他一臉無辜說。
「我是說欺騙純潔少女的感情。」她有些激動說。
「我發現你很喜歡在我身上加些欺騙或背叛的字眼,是不是有男孩子曾經對不起你呢?」他疑惑地問。
柯靖宇太狡滑了,害她差點失控,她趕忙穩住情緒,裝出很孩子氣的口吻說︰「他們敢?如果有人敢對不起我,我不把他們五馬分尸、大卸八塊才怪!」
「哇!看不出你那麼凶悍!」他笑著說。
這時魚竿有了動靜,他三步當兩步跑了過去,宛芸尾隨,也感染那種興奮。在他們努力下,一條銀白鱗的大魚在線鉤上跳動著。
「一下就有成績,小霜,你真是我的福星!」他高興地說,活像剛得到心愛玩具的小男孩。
埃星?到時候就知道了!宛芸的心迅速冷卻下來。
他又繼續布釣線,她坐回野餐巾。
柯靖宇是個相當復雜的人,她不能光用一種面目應付。或許他的潛意識已察覺她的來意不善,所以遲遲不肯步入陷阱。
至少他承認她迷人,令他喘不過氣了。是不是她還不夠熱情和痴迷,像宛莉?
或許光是舉止及服裝仍不夠,還要用心和眼楮去演,才能達到效果。
柯靖宇站在一塊巨石上,對她笑著。她卻很清楚,那英俊的臉孔是多重的,在不同的場合就不同樣子,可以多情,也可以絕情絕義。
唉!她在心中輕嘆,自語著︰宛莉,你怎麼會招惹上這麼麻煩又捉模不定的男人呢?怪不得你要精神分裂!
第四章
柯靖宇喜歡釣魚,宛芸就陪他;他喜歡健行,她也義不容辭,她實在想象不出,一向討厭運動的宛莉,會和他走遍千山萬水。
她一向愛好自然,並不視為苦差事,但再和他磨下去,就怕夜長夢多。尤其是放暑假了,孫丹屏將從美國回來,多少會影響她的復仇計畫。
可是柯靖宇太難測了,有時她甚至覺得,他掌控著他與她之間的發展進度。本以為他是速戰速決型的,沒想到在她面前竟成了慢郎中。
今早,他送她一根釣魚竿,便帶她到北部濱海,租了一條船去海釣。
宛芸忍不住興奮,像回到童年。父親有個朋友是船長,每泊在基隆佰,他們就踏著一段又一段的船板,到那朋友的小船屋垂釣、烤魚,那陽光、海風、香味一直在她記憶深處。父親離家後,是否還持續這種探訪呢?
船離漁港,到茫茫大海上。由陸地看海和由海中看海,感受完全不同,一切是活的、動的,人的情緒也起伏著。
她很熟練地放下釣竿。
「你還真會釣魚呢!」靖宇在船的另一頭說。
「以前我和我父親來過。」她說。
「你知道嗎?我真想認識你父親,很可惜他過世了。」他調調釣竿說。
「他曾說要釣遍五大洲的名山大川。」她又說。
「怎麼和我一樣?!他達成心願了嗎?」他問。
「他常出國,應該有吧!」她含糊地說︰「你呢?你達成心願了嗎?」
「只到過美國的洛磯山脈,我姊夫也是個釣魚專家,我有空就去找他。不過多半時候都太忙了,去了歐洲、大陸或其它國家,都忙開會參觀,連月兌下西裝的機會都沒有。」他加一句︰「不過我發誓我退休以後,一定要當個寄情江海的‘老釣叟’。」
「那你的家就提個匾額叫‘釣叟之家’!」她說。
「我請你來當‘釣嫂’如何?」他好玩地問。
「我嗎?你是請不起的!」她話中有話說︰「而且你的‘釣嫂’不是由孫小姐擔任比較恰當嗎?」
他听了,不再言語。兩人靜靜垂釣,只偶爾和其它踫到的漁友打招呼外,就是他叮嚀她擦防曬油和戴好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