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你,反正二小姐總有更好的去處!」他玩笑說。
「等一下。」在掛斷前,她叫住他問︰「我只是好奇心。你們男人東交一個女友,西交一個女友,是怎樣的一種心態?」
「這是哪一國的問題?」他不解地問。
「你都二十七歲了,難道沒有想固定一個女朋友,以後成家立業嗎?」她問。
「小姐,我端的可是青春偶像的飯碗,結了婚不就完了?!」他在那一頭說。
「即使你遇見真正相愛的女人,也要為你的歌迷犧牲掉嗎?」她又問。
他遲疑了一會,口氣稍微正經些。
「當然不!如果能找到夢中情人,我當然會圓自己的夢,哪還管得了去替別人制造虛幻的夢呢?!」
「所以你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去愛一個女人?」她說。
「不顧一切?」他短笑一聲,「很難。別說我不一定會踫見那樣的女人;即使面對面了,還會擦身而過呢。這不是一個浪漫的時代,而是一個迷失的時代……,對了!我下張專輯就用這個詞句,名字叫」迷失「,我簡直太天才了!曉青,你真是我靈感的泉源!」
「真討厭,人家在問你問題,你還是滿腦子你的歌!不扯了!」曉青沒好氣地掛上電話。
男人對這個世界而言,真是破壞性大于建設性。比如聖平、天宇、仲頤,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不知不覺地走到醫院,想看看誼美。
誼美剛打完止痛藥,人昏睡著,手中還抱著畫冊。
「她看起來氣色不錯。」曉青對誼美的母親說。
「用了新治療法。」林太太說︰「過程很苦,而且她年齡大一些,效果打了折扣。」
「誼美一向很堅強的。」曉青說。
「這孩子令我心疼。」林太太嘆口氣說︰「我問了很多神,都說誼美有佛緣,受了苦,要早早歸天。但骨肉親情一場,說什麼也不舍,總想留一天算一天。」
看著誼美纏著紗布的頭,臉上輕顫的睫毛,曉青忍住哽咽,安慰林太太說︰「新治療法一定有效的。」
「我也希望呀!」林太太說。
這時誼美醒來,一張眼看見曉青,便露出笑容。
「汪姊姊,我正等著你呢!」誼美由枕下拿出一本漫畫書,「我正在看‘桃仙子’,很好看呢!你幫我畫她從大桃子跳出來這一頁,好嗎?」
曉青翻了幾頁,忍不住笑出來︰「她的男朋友怎麼老被她敲昏呢?」
「活該,誰叫他不知道桃仙子就是最適合他的女孩子呢?!當然要多敲幾下,讓他清醒,不再胡涂。」誼美很認真地說。
「敲多了,怕會腦震蕩吧!」曉青就事論事。
「才不會,桃仙子有法術的。」誼美說︰「有些男生就是呆頭鵝、大笨蛋一個!需要敲一敲。」
兩個大人都被她的話逗笑了。
「她連續劇看多了。」林太太指指前面的小電視,「我們都不禁止她看,她愛看什麼就隨她!」
曉青能了解她的心情。
「有時候我也希望有桃仙子的法術。」林太太又說︰「一覺醒來,誼美已經長大成人了,跳過這最艱難的一段時期。」
「媽,我長大了,你不就老了嗎?」誼美純真地問。
「只要你能平安長大,我變多老都沒有關系。」林太太撫著女兒的臉頰說。
看到誼美,曉青完全忘了自己的煩惱。世間千萬人就有千萬種命,沒有公平可言。
像誼美那麼美,沒見過人生之樂,先要受這無盡的苦;而她家境優渥,無病無痛,常被心瑜罵「不知人間疾苦」,為了一個周聖平,就失魂落魄,比起誼美,她真是太慚愧了。
盧梭說過︰「除了身體的痛苦和良心的責備以外,我們的一切痛苦都是想象的。」
她靜下心專注地畫著桃仙子。差不多快完成時,她「想象的痛苦」竟然出現在誼美病房門口。
「周叔叔!」誼美看見聖平,開心地叫著。
聖平的笑臉在看到曉青時愕然而止。他微微點個頭,就和其它醫生護士開始檢查誼美,做了些指示,再和曉青點個頭就離去,從頭到尾都沒對她說一句話,她覺得好糗。
「周叔叔是不是好帥呀?」誼美問。
「是。」曉青搪塞說,又問林太太,「周醫師變成誼美的大夫了嗎?」
「對,他和另一位腦科權威曹醫師一起。」她回答。
天呀!真是冤家路窄。但她可不會為了他而不來看誼美,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瞧他那一副嘴臉!她也真想有桃仙子的法術,把他的神氣活現敲掉。
※※※
郁青在一個黃昏提了幾個大皮箱出現在汪家門口。
「怎麼了,帶那麼多東西,你要住多久呀?」秋子一臉疑惑。
「是不是和仲頤吵架了?」敏芳關心問道。
「我要住永遠。我和仲頤沒吵架,只是離婚了。」郁青冷靜地回答兩個人的問題。
「什麼?」秋子和敏芳同時叫著。
曉青就坐在樓梯口听三個女人吼來吼去,她不敢下去,免得被炮火打到。
「我們就是個性不合,無法相愛,所以決定分開的。」郁青沒說出仲頤的外遇,免得情況更復雜。
「婚姻不是兒戲呀!不是你拎著皮箱來來去去就能解決的,你太沖動了!」敏芳臉色極壞,「我非找林家評理不可,這樣偷偷模模,休妻也要有休書呀!」
「媽,這不是休妻,我公婆也不知道,全是我和仲頤的意思!」郁青急著說。
「仲頤是不是給你什麼委屈受了?」秋子畢竟比較了解郁青,她擔心地問︰「如果沒有不能忍的原因,你不會離婚的。」
「阿嬤,現在不是古代了,婚姻不是單純忍或不忍的問題……」郁青試著說。
「婚姻二字,我和你阿嬤比你懂得多。離了婚還有滿嘴道理!」敏芳氣急敗壞,「我要打電話叫你爸回來,叫他向林家討個公道,我女兒可不許人家白糟蹋!」
「媽,字部簽了,就別再鬧了。」郁青煩恨地說︰「離婚是我和仲頤兩人的事。你不要弄得人盡皆知,又不是結婚,還需要宴客,請雙方家長主持!」
「對我們汪家,結婚和離婚都是大事!」敏芳氣沖沖地拿起電話就撥。
啟棠正在手術室,敏芳沮喪地留了話。她們握著話筒不放,總想找個人來救這場火。
郁青轉頭看見曉青,姊妹倆無奈地苦笑著。
「打給林家問問看!」秋子建議。
「對!至少把仲頤罵一頓,連送我們郁青回家都不肯!」敏芳又開始撥電話。
曉青偷偷由後門溜出來,她不願卷入這場風暴,更怕自己會抖出仲頤無情無義的真相。她不懂姊姊為什麼還要幫那種狼心狗肺的人承擔一半責任?天宇說的沒錯,書念多了,不表示仁義道德滿分,揭開表象,全是偽君子,包括周聖平在內!
心情不佳,她又想到醫院看誼美。但這不是好時段,怕會踫見聖平。管他呢!醫院是她老爸的,又不是他的,憑什麼怕他的臉色?!
誼美接受新治療法後。嘔吐情況很嚴重,東西吃不下,人又瘦了一圈。
「誼美還一直在念你呢!」林太太說。
「汪姊姊,我這畫冊還有四頁,你幫我畫爸爸、媽媽、哥哥和你自己,好嗎?」
「好呀!」曉青接過畫冊。
「要快一點喲。」誼美看著她,疲倦地說︰「因為我死了以後,也要把畫冊一起帶去。」
曉青一听眼眶立刻紅了。
「你怎麼說這種話呢?!」
「我只是說‘假如’,」誼美努力展開微笑,「每個人都會死,回到天上去,只是早和晚而已,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