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放得好重,沒有她,他的生命不再完整了,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獨自過完下半輩子。
「……千夏……不要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千夏——」吻著她動也不動的冰涼唇瓣,哀慟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狂流。
***
「巴那思,人家沒事了,想要出院回家嘛,好不好?」嘴里吃著巴那思親手喂到嘴邊的香甜水梨,齊千夏一臉可憐兮兮地撒嬌。
昨天車子撞擊山壁後,她曾陷入短暫昏迷,只感覺到一片無聲無息的黑暗,連痛苦都沒有,等她恢復意識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她跟梁鈺人被送到最近的醫院檢查,幸運地,除了擦撞傷外,兩人都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梁鈺人的臉上和腳上多了好幾道被玻璃刮過的傷口,听說是尤命的杰作。
昨天,梁鈺人就依殺人未遂被送到警局問訊了,而她這個傷勢更輕的人,則硬是被留院查看,因為巴那思不放心,要求醫院做全套的健康檢查,就怕有沒檢測出來的內傷。
還好一切沒事,阿彌陀佛,否則她可能被被綁在床上。
「好吧,你乖乖把水梨吃完,我去辦出院手續。」禁不起她的撒嬌攻勢,巴那思投降了,反正該做的檢查都做了,檢驗結果一切正常。
「耶!」她開心地吃著水梨,等著出院。
可能是山上住久了,她實在無法忍受封閉的空間。
嘴里吃著甜脆可口的水梨,腦里想的還是巴那思。
尤命偷偷告訴她,昨天巴那思以為她死了,哭得好淒慘,她半信半疑,才不相信他這個硬漢會為她哭咧,不過她明顯地感受到他對待她的方式跟以前很不一樣。
把她當成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甚至連深吻都不敢,只會在她額頭輕輕踫一下,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知道,那場車禍嚇到他了。
好幾次她閉眼休息時,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悄悄放在她的鼻子下,感覺她的呼吸,像是想要確認她還活著。
可是,她要當一個可以跟他共患難的女人,而不是需要細心呵護的玻璃女圭女圭。
再繼續這樣下去,她會悶死。
***
巴那思辦完出院手續後,小心地開車帶她回山上,將車停在登山口的產業道路上,然後不顧她的抗議,一路背著她上山,將她放在房間的床上。
「巴那思,我不是玻璃女圭女圭,沒那麼容易碎。」被迫躺在床上,她睜著清亮的鳳眼,大聲抱怨。
「我知道,可是我想寵你。」他好聲好氣地說,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個吻。「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準備晚餐。」
親眼看見她出車禍,是一場不會醒的惡夢,一直在他腦海重復播放,常常嚇出他一身冷汗。
只要她一閉上眼,他就害怕她的呼吸停了,非要感覺到她的鼻息,他才能放心。
他真的被嚇壞了。
看著他輕輕帶上門,就連「黑白無常」都不讓牠們進來,兩只狗抓著門板,哀哀叫著。
「他這哪是在寵我,根本是在懲罰我嘛!」齊千夏看著天花板猛翻白眼。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被悶出病來。」
她利落地翻身下床,打開門,帶狗出去溜,第一個看的地方當然就是後院嘍,因為呀……巴那思在那里嘛!
「好香喔……」順手接過他剛炒好盛起的盤子,俏皮地用手偷捏起一塊臘肉,塞進嘴里。「嗯……好吃。」
「你怎麼跑出來吹風呢?」他擔心地蹙起眉頭,想要接過她手上的盤子,卻被她閃開。
「拜托,再繼續躺下去,我才真的會生病呢!」她嬌嗔,端著盤子放在樹下的小桌。
「我們今天晚飯就在這里吃吧!」
「風太大——」
「我喜歡吹風。」
「好吧。」他投降。
「這麼快就投降?沒意思。」她嘟著嘴抱怨。
他的刻意逢迎讓她很不習慣,她很不喜歡委曲求全的他,讓她看了難受。
巴那思轉身快手快腳地炒好兩盤青菜,而她已經將飯盛好,笑咪咪地等著他開飯。
例行的飯前禱告,他特別感謝天主讓她平安歸來。
「……阿門。」她雙手合掌,學他說出禱告辭的最後兩個字,而後綻開滿臉的笑。「吃飯嘍!」
雖然才兩天,但在她的記憶里,上一次跟他一起吃飯好像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他可以一直看著她的笑臉,不膩。
打從看到她被梁鈺人抓走的那一刻起,他就患了無法醫治的以及病,不是突然揪一下,要不就是心跳加速,偶爾還會突然停止跳動,直到現在才回復正常的頻率。
她的笑臉就是他的萬靈藥。
「你怎麼啦?一直看我的臉,黏到飯粒嗎?」她放下碗筷,胡亂模著自己的臉。
「你的臉很美。」
「你是喝多蜂蜜,還是糖吃多了?」她好笑地瞅著他。「人家說,嘴甜必有詐,說,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壞事?」
「是我害你受傷,對不起。」他突然站起來,慎重地對她鞠躬道歉。
「喂喂!你在做什麼啦?」她反而被他的慎重其事給嚇到,手忙腳亂地亂揮手。「拜托,我是在開玩笑的耶!」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認真地說。
「我知道,就因為你是認真的,我才害怕啊!」她輕聲嘟囔。
她可不想跟一個正經八百、神經兮兮的男人過一輩子,她一定會瘋掉啦!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讓你看‘禁地’的。」若不是「禁地」風波,他也不會離家出走,害她被梁鈺人抓去當人質。
「不,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擅自闖到你的領域。」她一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會是非不分。
「我還有一件事瞞著你。」他深吸一口氣後才接著說︰「我還是可以畫畫。」
之前她曾說只是他還要她,十年、二十年或一輩子她都願意等。
現在呢?她還要他嗎?
如果他的畫可以重新贏得她,他願意為她而畫。
「你的左手不是受傷了嗎?怎麼畫?」傳聞說他是左撇子,受傷後才開始使用右手的,就算他可以畫,畫技也不可能跟以前相提並論吧?
「我左右手都可以使用,但我習慣用左手做事,右手畫畫。」他進一步地解釋。「我畫畫從來不讓人參觀,所以大家都以為我是左撇子,就連梁鈺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哇……太棒了!你還是保有上天給你的才能,真是太好了!」她是真心替他高興,幸好那場車禍沒有奪去他畫畫的手。
「我可以讓你賣我的畫。」如果這是她要的,他願意給她。
「巴那思,我們現在就把話說清楚好了。」不把他的行為「導正」回來,她會先「花轟」。
「你不愛我了?」他突然害怕她要跟他攤牌,說她受不了他,說她已經不愛他了。
他怕她不要他,不再愛他,所以他努力表現出最友好的一面,凡事順著她,以她為尊,難道這樣不夠嗎?
「我當然愛你。」
「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對,我在生你的氣,你如果再繼續打斷我的話,我會更生氣!現在,你給我坐好!」她凶巴巴地張大眼瞪著他,看他一動也不動地乖乖坐好,她才滿意地繼續說︰「我不是病人,我也不是一踫就碎的玻璃女圭女圭——停!不準開口,很好。如果你要我繼續跟你在一起,你就要用以前的態度對待我。你可以跟我吵架、跟我辯、對我大吼大叫,就是不能不理我,趕我下山。听懂了嗎?」
「就這樣?」她什麼要求都沒有。他還以為她會乘機勒索一些東西,比如說︰她渴望的穆豐畫作的代理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