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應該是喜氣洋洋、甜甜蜜蜜的新婚夜,竟然只剩下浴室里不斷傳出的哀鳴,仿佛已為這樁婚姻做出不幸預告。
「嗚……」幽蘭顫抖地蜷曲著身子,背靠著浴室門。她雖然極力咬著唇,將頭埋進掌中掩飾哭聲,但在萬籟俱寂的夜里仍然清晰可聞。
雖然已經逃出「他」的魔爪,雖然已經隔著一個門板,但她的恐懼絲毫沒有減少,她已經被「他」瘋狂的行徑給嚇壞了。
「他」根本不是姜濤,不是她要嫁的人!
今晚的他像個瘋子,一個非常冷靜的瘋子,冷酷而且無情。他的一言一行犀利而直接,不但傷人,還要見血方休。
她沒有辦法跟這樣的人共處。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原先的想法太過天真,也太過樂觀,將自己的終身幸福「賭」在一個心不屬於她的男人身上,是否太過草率?
這一個月的和諧相處,讓她誤以為自己有機會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但今晚的事實證明。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不是他要娶的人,也不是該活在世上的人,只是個多余的存在,多麼可悲呀!
想起他冷酷的神情,幽蘭忍不住又是一陣顫抖。
雖然他後來不知道因何而饒過她,但已在她心底造成無法抹滅的陰影。
她不知道往後該如何面對他?
這段婚姻之路才剛鳴槍起跑,而她卻舉步維艱,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走……
第四章
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幽蘭和姜濤這對新婚夫婦,是最恰當不過的形容詞。他們對待彼此的態度,就像是招呼初次見面的「賓」客一樣,疏遠而有禮。
新婚之夜後,幽蘭原本擔心的肢體接觸,全沒發生。事實上,他們倆不但不同床、不同房,甚至是住在不同樓層。
說好听一點,這是讓兩人各自擁有私人的生活空間,但幽蘭卻感到這實際上是要將她的活動範圍限制在三樓,因為二樓,是屬於姜濤和沈曼菲的。他所住的主人房、隔壁沈曼菲生前住的女主人房、和其專用的更衣室,這三個房間,是她無法踫觸的禁地。
婚後姜濤繼續掌理姜氏集團,忙碌的工作讓他幾乎天天都在午夜之後才回到家。剛開始幽蘭還會為他等門,但在發現他刻意回避的態度後,便不再繼續這自作多情的行為。
分住不同樓層,作息時間又錯開,他們之間的互動少得可憐。好幾天見不到對方一面,更是常有的事。
這天下午,幽蘭坐在客廳喝茶、隨意翻閱著雜志。她抬起頭,看著眼前有如精品家具展覽館的豪華大廳。雖然已搬進來三個多月,仍無法適應這棟屋子的奢華。只要是限量的名牌昂貴家具,在這里都找得到!但是大雜燴式的擺設,卻讓人眼花撩亂,看不出設計者想要表達的風格為何。
她搞不懂,「家」不就是讓人休息的地方嗎?為什麼要弄得像個展覽館,讓人無法靜下來心休息?
她雖然不喜歡,卻無權變更它們,因為這些都是出自姜濤的最愛——沈曼菲之手……
突然,一句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少女乃女乃,您晚餐想吃什麼?」
幫佣的陳嬸是個年約五十歲的婦人,原本是在姜家老宅服務,等於是看著姜濤長大的元老級員工,幾乎將他當成親生兒子般疼愛。後來姜濤獨立門戶,她也跟著過來幫忙。
「陳嬸,叫我幽蘭就好。」幽蘭再次提醒,她已經提過好多次,但都徒勞無功。
「少女乃女乃就是少女乃女乃,我也是這樣稱呼少爺的。」陳嬸自有她的想法,言下之意就是已認同她和姜濤是一對夫妻。
以前沈曼菲曾要求陳嬸喊她「少女乃女乃」,但陳嬸總是听若未聞地繼續喊「沈小姐」,擺明了她認為沈曼菲是個名不正、言不順,卻厚臉皮住在這里的不相干女人。
在她的眼里,沈曼菲根本是個嫌貧愛富的花蝴蝶,只會揮霍少爺辛苦賺的錢,根本不是真心愛少爺的。但是白幽蘭不同,經過三個月的觀察,她覺得幽蘭謙恭有禮、不仗勢欺人,是個配得上少爺的好女人。
「只有我一個人吃,隨便炒兩、三盤菜就好,不用太費心。」反正姜濤從不回家吃晚餐,煮太多也吃不完。
「我做事從來不隨便。」陳嬸仍然是一板一眼的回話,但是表情已經明顯輕松許多。
這個少女乃女乃不但懂得體恤下人,也不喜歡搞奢華、擺派頭,比起那個沈曼菲,真是好太多了!雖然不該批評一個已過世的人,但她實在要慶幸,少爺這才是娶對人了!
幽蘭露出莫可奈何的苦笑。陳嬸老是這麼固執,不過她卻很喜歡陳嬸的真。雖然陳嬸總是滿臉嚴肅,謹守下人的本分,很少主動跟她攀談。但幽蘭知道,她是面惡心善,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關心姜濤。
「我先去整理庭院。」幽蘭起身。她一身輕便的休閑服飾,像個年輕的女大學生。
以前她每天到公司幫忙,和姜濤至少還有見面交談的機會。但是結婚以後,姜濤像是要刻意保持距離,竟然要求她不用上班,專職做個家庭主婦就好。但家務又由陳嬸一手包辦,所以幽蘭當場變成「櫻櫻美代子」,一個閑在家里,什麼事都不用做的家庭主婦。
她閑得發慌,只好自己找事做。而第一個目標,就是屋外那片荒蕪的院子。五十坪大的土地,竟然雜草叢生,像個廢墟。於是她利用每天的早晨和黃昏時候,固定花上幾小時除草,幾個星期下來倒也頗有所成,大部分的枯枝都已鏟除,只剩下整地的工作。前幾天,她更到花市買了一些花苗,預計明天就可以栽種花苗了。
「別花太多時間,晚餐很快就可以準備好了。」陳嬸不忘貼心地叮嚀。「外頭太陽還是很烈,別忘了戴頂帽子。」
「嗯。」她听話地在玄關拿起一頂寬邊草帽戴上,拿起門邊她專用的小鋤頭,走到屋外,準備當個墾荒的園丁。
雖然已近黃昏,但是屋外還是很悶熱,當她蹲著身子一鏟一鏟地耙著土時,豆大的汗水也一滴滴地落在泥土上,很快就被土壤吸收。不過半個小時,她已經是香汗淋灕……
「……好熱……」被熱氣蒸得滿臉通紅,她有些頭昏,用來擦汗的袖子都已濕透。
突然一個黑影籠罩,替她擋下些許暑意。
她微眯著眼看向來者,在認出是誰後,眼楮跟著訝異地瞠大。「咦?姜濤?!」
他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結婚以來,他每天不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啊!
「你在這里干什麼?不怕中暑嗎?」語氣雖然凶惡,卻是他這段時間少有的情緒表現。
「我在整地。」她嚇了一跳,略一凝神才回答。
「這種工作請人來做就好了,干麼累死自己!」看到她手中的小鋤頭,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一把拉起她。「別做了……」
「啊……!」蹲太久後又突然被拉起來,讓她兩眼昏花,一個站不穩,腳步踉蹌,差點跌倒。幸好姜濤快一步扶住她,但也讓兩人的身軀自然地緊貼在一起。
「對……對不起……」她羞得滿臉通紅,站穩後即往後退開,下意識跟他保持距離。
「你就那麼討厭我的踫觸嗎?」他的臉當場拉下。為何每回稍微靠近她時,她都是一臉排斥又為難的模樣?
「我沒……」她並不討厭他的踫觸,除了新婚之夜被他瘋狂行徑嚇到的那次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