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周少剛輕咳兩聲。「要親熱回房親熱去,別嚇壞了這些姑娘。」
「沒法子啊!因為愛她太久了,一旦得償所願,就忍不住想將滿腔的愛意表露出來。」宋遲輕揉阿金小巧的下巴,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得妻金金,夫復何求!不枉我初見她的那一刻起,就將她絕美的身影一點一滴的收藏到我心坎里了。」
阿金幾乎屏息了,心如擂鼓。「巧言令色鮮矣仁!」她絕不能動心。「尹姑娘與林姑娘就比我美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心可容不下別的女人。」
「好了、好了。」周少剛受不了地道︰「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四方,就算疼妻如命也不必老掛在嘴上,人家會笑你沒出息的。」
「我高興就好,管別人怎麼說。」宋遲率性道。
周允乾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好像被搶走了一件貴重物品似的。本來他並不在乎阿金,甚至覺得娶她為妻真是委屈了自己,所以,當周夫人作主將阿金改嫁予宋遲,他馬上松了一口氣。
可是現在,她居然成了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的寶貝!如果宋遲也不愛阿金,他還可以心平氣和隨便說幾句他們「夫妻」倆懂得互相容忍、互相疼惜……之類的屁話,結果卻出乎他意料之外,感覺不是滋味極了。
原本鄙夷或同情阿金遭遇的小姐們,如今雖然不想承認,心底倒羨慕起她來,畢竟她嫁了個俊俏的如意郎啊!
阿金曉得宋遲是逮著機會吃吃豆腐,照以前,他早被她踢出三里外去痛哭流涕了。好難受呀!她還要當小媳婦當多久?幫主和夫人還沒查出一點眉目嗎?
明眸深處,是凝肅也是無奈。不是不明白他老是以春水般的柔眸深深瞅著她,偶爾也被感動得鼻頭酸了、眼眶熱了,很想就此倚入他的胸懷,只是……
不行啊!這份情,她只能烙記于心。
不管是過去、現在或未來,宋遲永遠是她與大師兄疼愛在心的師弟呀!
這突如其來的輕愁直往心攙,一下子讓她嚇得直皺眉,莫非她對宋遲並非完全無情?
園里的風光依舊旖旎,無邊的春情繚繞于「新婚夫妻」身上。
時間,仿佛就停在這最美好的一刻。
可是,這幕「戲」遲早要落幕的。
西園寺,是蘇州名剎之一,殿宇宏偉,佛像莊嚴,尤其五百羅漢像神姿凜凜,形像逼真。還有一尊用香樟木雕的千手觀音,更是眾多信徒所信仰的中心。
周夫人率領眾女眷和「新婚夫婦」及數名護衛大駕光臨西園寺,參拜後,各自在西花園里散心,觀賞以放生池為中心,環池而建的亭台樓閣,掩映于花樹山石之間,秀麗的景色有一種簡潔幽靜、引人入勝的美感。
宋遲不由分說的拉著阿金走向矗立于湖心的湖心亭,冷然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漫揚。
「妳已經三天不理我了。」陰郁逐漸浮上眉宇間,「以前妳再怎麼生氣,也不會連續三天不跟我說話。」
「你確定?」她幽幽道︰「我們不是每天都很『恩愛』?」是該對他冷一冷,免得他「入戲」太深。
「那是作戲給別人看!只要一回到『冷宮』,妳就對我不理不睬。」
「師弟啊!你不覺得演戲很累嗎?所以一回到『冷宮』,我需要完完全全的安靜,讓自己從飾演的角色中抽離出來。」
「少來!妳從小就喜歡捉人錯處,玩辦家家酒每每愛扮女神捕或女包公,拿我當十惡不赦的犯人處置,那副趾高氣昂的嘴臉教我又愛又恨啊!」宋遲難得賞她一記白眼。「妳會抽離不出小媳婦的角色?騙鬼喔,妳天生就不是那塊料嘛!」
拜托,她也有軟弱的時候好嗎?
「別用『小媳婦』的眼神盯著我看,我比較習慣妳囂張的表情。」
「你真的想逼我掐死你嗎?」瞧他把她形容成女暴君,從小受她荼毒長大似的。
「露餡了?」他露出一抹曖昧的賊笑。「這才對嘛!在我面前妳盡避表露出妳的真實面,毋需顧忌。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很幸福?」
這句話狠狠撞進阿金女性的心房,剎那間有種被看穿的窘困感。
這才對嘛!在我面前盡避表現出妳的真實面,毋需顧忌……
似乎自己總是把最真的性情、最糟的情緒,袒露在他面前,不害怕被他知道她所有的弱點與缺點,而這些,有一大半是連大師兄都不了解的啊!
而大師兄,才是爹爹在世時作主為她許配的對象,她真實的未婚夫!
思及此,秀眉不由得輕顰,心田有如被一塊重石壓得透不過氣來。
「如何?妳可以將心里話對我說了吧!」宋遲朝她討公道。「為什麼連續三天不理我?妳要給我一個交代。」
耙說她是女暴君,他不也是惡霸小子一個?
是他對感情太過強勢,使她不得不提防。
「快說!快說!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要吻妳喔!」
等下輩子吧!
「嗯……」阿金蹙起眉認真思量起來。「這幾天一得閑,我便不斷想著要如何跟大師兄解釋我跟你的作戲成婚,希望他能諒解我的權宜之計。」
其實在這之前,她根本沒想過。
「為何求他諒解?」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啊!」她永遠只認事實。
宋遲表情一寒,眸底射出冷厲光直入她的眼。「金金,妳犯規了。」他寒森森地說,讓周遭的氣氛頓時凍結。
若非親眼目睹,誰肯相信這是一個十八歲少年所散發出來的氣勢?
靜默如漩渦,卷吞了男與女,沉重的氣息使湖心亭添了股詭譎味兒。他睇著她,堅決不放;她避著他,執意不言。
阿金——沈拜金心底再清楚不過地知道,這是一場戰爭,她與他的,而他,是最死心眼的那一個。
「五年了,我強調過一千次,我才是要娶妳的那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是大師兄。除非我死!」少年俊美的面孔慢慢浮上一抹殘忍。「妳一定很希望我死掉,再沒有人會阻止妳嫁大師兄,對不對?」
恐懼的回憶漸漸重回腦海。「你想做什麼?」
「成全妳。」深邃的瞳眸愈來愈冰冷。「妳知道的,只要是金金妳的需求,我總會竭盡所能成全妳、滿足妳。」
「宋遲,你不可以……」她凜然一驚。
「為什麼不可以?」他任性地暴烈道︰「妳討厭我,我干脆讓自己消失掉,豈不是一了百了?」
「阿遲——」
他的每字每句敲在她的心坎上都成了沉重的巨石,逼得她回想起五年前在大孤島,由她爹與師父雙方作主訂下她與大師兄的親事,而且當成一件正經事大大熱鬧了一番,人人都來湊趣兒喝酒,唯獨不見宋遲……
師父的寶貝兒子不見了,而且接連三天都不見蹤影,後來知道他出島去了,師父開始不安……
宋遲曾在他耳邊怒吼道︰「我不準!我不準!金金是我的!我跟您提過一百遍我長大後要娶她,您為何當我是兒戲?我才是您的親生兒子,您怎麼可以幫大師兄作主而不幫我作主……」
當時,少年灑淚嘶吼,如負傷的野獸般逃走了。
十三歲少年的愛情,人人都當他自幼喪母,而將情感寄托在師姊身上,很快就會淡忘、扭轉。
直到一個月後,身受多處重傷、半死不活的宋遲被找到,才知道他孤身一人單挑「陰山五狼」這五個江湖魔頭,說要「為民除害」。
這分明是去送死嘛!
學藝未成,又無對敵經驗,居然敢去單挑成名二十多年的「陰山五狼」,不是送死是什麼?不過,也因為他一心求死,激發出一身的狠絕勁力,招招都是殺手卻不防守,但求殺死一個是一個,絕不顧念自己,反而使「陰山五狼」心寒手冷,他才有可能留下一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