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她的嘴角向上彎,連眼楮都笑眯了。「比如你有心事,煩惱馬泰對你的感情有一天會變質,對未來有所疑懼,這時,你可以對著夜空長嘆一聲︰‘更殘漏盡,美夢轉眼成空。」’再做出西子捧心的哀愁樣,就成啦!」
小棒頭當場示範,那表情卻像拉肚子拉不出來的痛苦狀。
「這個樣子像不像?你看我這樣做,看起來像位有氣質的美人嗎?」
「像,像極了!」寶寶偷笑得差點內傷。「你記得找個時間在馬泰面前來上這一段,他不昏倒,你回頭找我。」
「昏倒?」
「被你迷得暈頭轉向,昏倒啦!」
「真的如此神奇?」小棒頭躍躍欲試。
「我擔保他一定會對你另眼相看。」寶寶趁她自我陶醉時,吐了吐小舌。
捉弄一名老實人,成就感真的不大。
等她追關還有沒有第二招,寶寶忍不住噗妹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你笑什麼?」
「笑你貪心,小心貪多嚼不爛。」寶寶收住笑,故作一本正經的教她︰「逮著機會就在馬泰看得到的地方描花繡朵、裁裳縫衣,嘴里再喃喃叨念︰‘敢將十指夸針巧,不把雙眉斗畫長。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表情是無奈的,聲音是哀愁的,馬泰听了,必然心酸眼熱,對你加倍的憐措,提早將你娶了過去。」
小棒頭牢記在心,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不急著嫁人呢!
我要伺候小姐,直到小姐出嫁,我才放心嫁人。」
「拜托,你明年二十了,想當老姑姿?我可不想馬泰到大哥面前告我一狀,說我害他討不到老婆。呵,我才不必你伺候呢!」
「他……他不敢。」
「你別死鴨子嘴硬,明明想嫁得要命……」
「我才沒有呢!」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急著嫁人,反正我由你伺候慣了,不如多使喚幾年,待你二十七、八歲再將你嫁出去也不遲。」
「小姐!小姐!」小棒頭可急了。
「又怎麼了?成全你一番心意又錯啦?!」
「可是…可是等我到那時候,馬泰就太老了。」小棒頭急得快哭了。「馬泰不比魁首,魁首天生一張童顏,加上內功深湛,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馬泰不一樣,他生得老成,他又比我大上十二歲,等我二十七、八,他都四十了,這可怎麼好?不行啦,不行啦,他一定不肯的。」
寶寶聳聳肩。「是你自己不急著嫁人,並非我阻止你嫁,馬泰要怪也怪你,與我何干?唉,我也很同情馬泰,可是使不上力。」一臉貓哭耗子假慈悲的偽善表情。
「小姐!」小棒頭再老實,听她的口氣,也曉得自己又教她捉弄了去,放心之余,連連跺腳。「你愛捉弄人的毛病,何時才改呀?」
「有人天生好騙得很,不騙騙她,豈不辜負老天造出這樣一個人來。」
小棒頭嘟起了嘴,不吭聲。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省得又給小主子捉住把柄,戲弄一番!在寶寶面前,還是多做事少開口。
今晚夜宴,少說得打扮一番,新做的粉紫色夏衫搭配月華裙,薄霧般的裙幅,淡雅中亦顯華麗;頭戴紫玉首飾,風頭鞋上綴有明珠,姿容鮮麗如今夏初綻的新荷。
寶寶對鏡旋轉了子,有如凌波仙子一般。她玉顏光潤,雙目轉如星,吐氣幽蘭,聲若黃鶯,甜甜的酒窩怡然可喜,真乃一位絕妙佳人!
「小姐真是太美了!」小棒頭身為女子,亦感覺心神搖曳。
「為什麼非盛妝赴宴不可呢?」打扮得美美的,自己看了也娛目悅心,不過,這同時也是一種拘束,非拿出規矩來不可,表現一下氣質,才好相得益彰。
「為了魁首的面子啊!」小棒頭不笨,知曉抬出衛紫衣最能說服寶寶。寶寶縱有千般調皮本事,對衛紫衣卻是心悅誠服,由衷的敬愛。「魁首對小姐真是體貼人微,小姐稍事打扮一下以增添他的光彩,不是應該的嗎?」
「是、是、是,你倒成了大哥肚里的蛔蟲!」
「我不敢。只是依照常理推斷罷了!」
「也罷,畢竟我們都是凡俗中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不是。尤其這回宴請的是名女客,還是位年輕姑娘,我家小姐豈能失色?」小棒頭對于自己巧手妝扮小姐,不能不得意。「小姐是女敕綠的河畔初綻放的一株水仙,就像……就像……洛水女神!」好不容易捕捉到合適的贊詞。
「洛水女神是何人你知道?」
「不清楚。」她一個勁兒的搖頭。「上回見小姐畫一美人臨水舞翩翩的圖像,我問過你,你說是洛水女神。我以為,小姐的美貌是不輸給她的。」
寶寶有些失笑了,隨興之作,她倒記得。
「我畫的是我娘,以我娘的形貌加以想像而畫成。因為誰也沒見過洛神,只能由曹植的「洛神賦」里所描述的加以揣想,終究不著邊際。我娘是我所知道最美的女子。絕艷飄逸,致使我爹情思,終身難忘,真當得起洛神美名。」
「難怪她能出生小姐這位絕代小佳人來。」
她逸出一聲笑。「你今晚嘴待別甜,真怕我不讓你嫁出去啊!」
「「小姐,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才怪,你是怕我刁難你,不讓你嫁。」
「你冤枉我了,小姐,我不敢欺瞞你…」
小棒頭還要指天立地的發誓,但寶寶已笑得直不起腰來。
可憐的小棒頭,又給耍了!奇怪她這樣老實的人怎會遇上一個最不老實的主人?
她突然好同情她自己哦!
這算不算也是一種「紅顏薄命」呢?唉,嘆息啊!
「這個女人有毛病!」
第二章
與會眾人,莫不在心里頭這樣嘀咕著。
宴席上,首先上桌的是四個極精致的冷碟,瞧著很開胃,衛紫衣坐在主位上,意思意思的先夾一筷子,眾人便都開動的開動、斟酒的斟酒,頗為快意。
只有她,從懷里取出一塊絲帕,聚精會神、慢條斯理的,將她面前那只描金紅花瓷碗由里到外擦拭了兩三遍,擦好了碗,筷子也一根一根拿起來擦,擦到她滿意了,則換調羹、小碟子,足足用去一刻鐘的時間。
如此淡雅妍麗的一位美人,說是來自「明義堂」已教人怔了征,偏偏又有這等奇怪的毛病,就愈發招人測目了。
寶寶愈看愈有趣。「莊姑娘。怎不用菜?」
莊月色嬌怯地看了她一眼,終于將目光移向面前的四碟佳肴。左看看右看看,簡直挑不出一個可以安然下著的地方,搖了搖頭,又把筷子擱在碗上——直接放置桌上未免不潔,而那只碗至少能確定是這屋里頭最干淨的東西了。
這時,熱菜上桌了,照規矩,都是主人象征性的先夾一筷子。當莊月色眼睜睜的看著衛紫衣的筷子往菜盤里伸去,她簡直花容失色,倒盡胃口。
寶寶輕聲招呼她︰「莊姑娘,你不愛吃冷食是吧?這兩道扒羊肉條和菊花雞可都是熱呼呼的,口味道地,鮮女敕香腴,你試試看!」
「多謝。」她嘴上這麼說,可哪里下得了著呀?看到那些男人們放懷吃喝,個個吃得油嘴滑舌,菜盤里不都沾滿了臭男人的口水嗎?這菜如何還能吃得?
「怎麼又放下筷子了?」
「還不餓嘛!」莊月色覺得餓死事小,「失潔」事大。
「敢情你不愛吃大魚大肉?不打緊。等會兒有幾道較清淡的素肴,姑娘可多用些。」因對方是女客,寶寶善盡待客之責。
等素肴上了桌,莊月色稍一躊躇,又教那群大食量的男人捷足先登。再干淨的菜色也瞧著怪惡心的,又不吃了,臉上的臉色很難再維持平靜,總算沒有當場作出嘔吐狀,給他們留一點面子,心想︰「金龍社」號稱江北第一大幫派,果真人才濟濟,只是吃相太差,不愛清潔,未免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