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紫衣不由發出來自內心深處的贊嘆︰「真是人間的仙子!」她的肌膚細如白瓷,身上傳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少女無暇的美勾人魂魄。
沒錯,只要她肯乖乖兒端坐如儀,確是墜落凡間的仙子!奈何,外表改得了,心性卻改不了,她一舉手一投足一轉眼珠子,仙子一變成了精靈。
「大哥、大哥,你真的喜歡我穿成這樣嗎?」
「喜歡極了。」衛紫農好不容易才說服她改裝,自需多多鼓勵,等她習慣成為自然,一些男孩子氣的小動作會慢慢消失掉。
他也月兌下紫袍換黑抱,不教幫中兄弟認出。
在朱仙鎮游歷兩日,戰平趕來會合,見到寶寶同樣呆了半天。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他對寶寶的性別也是心里有數,但知道是一回事,實際看到又是另一回事……真是不習慣!
寶寶也花容失色的指著他︰「你……你怎會變成這樣?」
「我怎麼了?」
「你給人揍得鼻青臉腫,眼眶黑了一圈,還不知厲害。」
「沒有啊!」
「呵,現在沒有,很快就有了。誰要是跟你一樣,見了我活像見到鬼,保證教他鼻青臉腫眼圈黑!」寶寶拍著手昂然道,真個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戰平很識時務的轉身去向大當家復命。
衛紫衣現出了嘲謔似的笑容︰「認栽了?」
「魁首好手段,能使寶寶改裝。不過,性子忘了改一改。」
「為何要改?改得不像寶寶,又何苦為她千里奔波?」衛紫衣知道戰平沒辦法完全了解,他若喜歡一般的大家閨秀,早已兒女成群。
「你去開封調查得如何?」他導入正題。「尹若水在當地的評價為何愈來愈差?你見到他沒有?九個多月沒見,他變得可厲害?」
鎊堂堂主每三個月需向「子午嶺」總壇報到開會,九個月前,尹若水的獨生子不幸墮馬去世,尹若水大受打擊,那次的會議由副堂主蕭楓代他前去,衛紫衣可以體諒,然而,悲劇已過去半年,再以相同的理由搪塞,不免令人生疑。衛紫衣曾將蕭楓私下叫來詢問,似有難言之隱,只說尹堂主性情大變。
戰平的表情是憐憫、是困惑。「魁首若能夠,去一趟開封救救尹堂主吧!我真不明白一個男人怎能變成那樣子?原本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好漢子,如今卻成了糊涂蟲。他迷上了一個姿色已衰的中年妓女,還因此四處張揚要休妻,以迎娶那妓女回門,鬧得堂里弟兄個個不知所措。蕭副堂主悄悄出來見我,全盤托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說尹堂主那樣蠻干真是丟‘金龍社’的臉,也太糟蹋尹夫人,令人不齒、氣憤!可是他既沒違法犯紀,也不曾挪用公款,做人屬下的只能規觀不能申戒,因為幫規中,沒有不準體妻再娶這一條,也不曾規定不許納妓為妻。蕭副堂主是完全沒主意了,指望大當家能及時趕去阻止。」這大概是戰平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連好奇跑來听故事的寶寶都很滿意。
衛紫衣在屋里踱來踱去,將他過去所認識的尹若水從頭再回想一遍,愈發感到不可思議。他自問還算能知人善任,尹若水在過去六年的表現可圈可點,因何獨生愛子一亡,他整個人全變了個樣?
養了八年的孩子,父子感情深厚,失去了自是悲痛難當,但也不至于嚴重到要休妻。孩子是意外死亡,尹夫人同樣傷心欲絕,尹若水非但不安慰妻子,反而迷上老妓來作踐發妻,看不出他是這般不近人情的人。
三年前,衛紫衣到過開封,曾見過尹夫人一面,交談了幾句,感覺上是非常有教養的女人,據說出身很高尚的家庭。
那時,他們夫妻恩愛,對唯一的愛子更是百般疼惜,幸福美滿的景象還遺留在他腦海里,才不過三年,子死夫妻散。
為什麼?
孩子死了,不可以再生嗎?以尹夫人之賢慧,應當不至于阻止丈夫納妾以傳宗接代,何苦弄得一家八四分五散?
「名聲得來不易,為一名妓女弄得自己身敗名劣,尹若水,你到底在想些什麼?」衛紫衣不勝感慨的嘆了一口大氣。
戰平狐疑道︰「也奇怪,我暗中查看尹堂主和那名叫金線的老妓在一塊喝酒的情形,尹堂主笑得得十分開懷,看來是真的喜歡金線,不是逢場作戲。」
「荒唐!一般窮苦人家也不肯要妓女做正室,難道他竟不如一名窮漢?」
他的果斷,使戰平放了心。
丙然,他吩咐下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啟程到開封。我要親眼看一看,尹若水成了什麼樣子?」戰平默默地吐出一口氣,今天晚上可以安心的睡一覺吧!
衛紫衣已經把那副重擔接過去了。
第八章
世人都明白「閻王好見,小表難纏」的道理,但道理都是嘴巴扯的,只有真正見了小表現身,而這小表們編是閻王身旁最貼身的那一個,那不只是難纏,簡直教人想哭。
蕭楓好同情自己俊男薄命,被秦寶寶給選上,美其名負責招待她游遍開封名勝,其實是她的隨身保鏢、傳聲簡、應聲蟲(大小姐有何詢問,必須馬上回答。)
蕭楓早先吃過她的暗虧,在她面前不敢打哈哈,不敢打太極拳,這輩子在姑娘面前沿有這樣正經老實過。
他第一次代理堂主到總壇開會,就著了她的暗算,不止他一人,在場鎊堂主都當場出糗出丑。而他,可憐的薄命俊男蕭颯,頭一次到總壇,走進宛如聖殿的議事廳,正想當看魁首、三大領主的面好好的表現一下,誰知他才坐下去馬上又跳起來,好痛!一只尖耳朵的小老鼠藏在椅勢下。
命好苦哇!頭一回求表現,就在大當家面前出丑露乖,這一切全是他…不,她害的。以前見他是愛惡作劇的男孩,是魁首的愛弟,倒也罷了;如今再見,她竟然是女的,那麼過去那些表現不是太可怕了嗎?老天爺,莫非她是小魔女投胎?
只不過,當著寶寶的面,他一個屁也不敢放。
「蕭副堂主。」她未語先笑,聲音軟甜。
「是,是。」她一呼,他萬諾,以求平安。
「金線此女你一定見過吧!」
「是,見過兩三次。」
「那我考一下你觀察人的能力,把你對金線的印象、觀感全說出來。」
蕭楓微感驚愕,不明白她為何對老妓起好奇心,仍然照實回答︰
「她大約三十五歲上下,長得不算漂亮,從來不曾大紅大紫,一過了三十,生活便陷入困境。說起來,金線和尹堂主是同鄉,住棒壁村子,不是青梅竹馬,總有見面的交情,所以,當尹堂主升任開封堂堂主,再見到金線,兩人的際遇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尹堂主很同情她,每個月周濟她幾兩銀子,不過,我敢保證,那純粹只是同情,尹堂主是很愛夫人的。」見寶寶听得凝神,他也愈說愈起勁。
「如果小姐見過金線一面,便能了解她為什麼紅不起來。」
說故事需賣點關子,更能增加談興。
「不是說她不漂亮嗎?」
「自古有些名妓賣藝不賣身,她們以本身的才藝謀生,不一定非貌美多嬌才可,只要能彈琴賦詩,多的是附庸風雅、肯出錢的冤大頭。」他談興正濃,眼楮奕奕有神。「金線來自鄉下,一直不月兌土氣,這點很要命,使她欠缺名妓該有的氣質;而且我看她有點懶,沒學會見首曲子。總之,又土氣又笨拙,加上人長得普通,別說這里是都城,美妓、名妓從街頭排到街尾,她就算到朱仙鎮的妓館去討生活也照樣紅不起來,一笨萬事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