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林里找一塊空地歇腳,把馬系好,紫秋茹從行囊里取出一塊油布鋪在落葉上,寶寶歡呼一聲,立即躺上去打了個滾,滿懷孩子般的喜悅;「我老早想在林里睡一覺,听鳥叫聲催眠。」衛紫衣朝紫秋茹笑了笑,她只好大方道︰「你就睡吧?」找一塊角落坐下,小心別壓到他的腳。
陣陣涼爽的和風輕拂四肢,寶寶舒暢地透了一口氣,可以听見小鳥正在快樂地唱歌,飽嘗了田園美景的新鮮感受,靜靜地閉目養神,不知何時竟真的睡著了。
「真是一個幸福的小孩!」紫秋茹盯著他甜美寧馨的睡臉,也不禁感覺到他本身的魅力使人目眩,只要他不妨礙她愛慕衛紫衣,她真願意好好疼他。「我們正煩惱梁員外下一步的行動,他卻可以無憂無慮的睡午覺。」
他對寶寶凝視許久,說道︰「他的心髒需要休息,負荷不了太多人間的悲苦;我真希望永遠不要看到他傷心不使他病情發作。」
她垂下了眼楮,心里︰這話中有什麼含意嗎?呵,永遠不要他傷心?他若存心霸住你,你肯為他一生一世不娶嗎?
「那你的意中人怎麼辦?寶寶不抗拒她親近你嗎?」
「她……當然不。」那臉色表明了不願再談下去。
紫秋茹有些傷心,感到戀情的無望,但轉念又想,連情敵的一根頭發都沒見到,就此打退堂鼓不也太沒種了。
他們都不說話,打坐練功以養精神。
當日薄西山,泥土的寒氣透過油布傳至他背脊,寶寶冷醒過來,發現身上蓋著紫綢薄披風,心里一陣溫暖,用披風將自己包裹住。
戰平早有準備。「葡萄酒是甜的,你喝一點。」
寶寶試飲一口,沒嗆喉,又喝了兩口,周身里外都溫暖起來。「大哥呢?去了哪里?咦,連紫姑娘都不在。」
「別擔心,他們去辦正事,不是談情說愛。」
寶空白了他一眼。「我一點都不擔心。」可是那話里的醋味三里外都聞得到。
「是我多嘴。」戰平息事寧人的道,將油紙包著的晚餐打開,要他吃。「大當家用過了,吩咐等你吃飽後,再帶你過去會會。」
寶寶隨便吃兩口便嚷著要走,戰平一動也不動,捧著食物伺候得很周到,嘴里不經意似的吐出︰「大當家有交代,少吃一口都不讓你去,你的食量我是知道的。」
他圓睜了兩眼瞪著戰平,知道他不是說服的,邊吃邊罵︰「死戰平,臭戰平,你竟然不幫我,看我以後怎麼整你!」
戰平聳了聳肩。他可是覺得把寶寶喂飽了,那才是真的幫他哩!
第七章
一聲淒厲的驚叫聲劃破沉寂。
「出事了!」
衛紫衣低呼一聲,和紫秋茹雙雙踢開房門,闖入梁晚星和邱鳳女的新房。
新房里布置得喜氣洋洋,一對大紅喜燭有一只跌落地上,滅了,孤獨的剩下一只不吉祥的燃燒著,燭淚淋灕。新房變得不再喜氣,一對男女正在喜床上糾纏不休,衣著不整,枕褥凌亂,還有邱鳳女氣喘吁吁的哭喊著︰「救命……」
衛紫衣上前一把拉起壓在邱鳳女身上、穿著新郎喜袍的男子,厭惡地朝腳下一擲,新郎吃痛,幾乎開花,憤怒的朝上一仰臉,衛紫衣到此刻才看清楚他面容,不禁動容︰「我的老天!」他的表情在一剎那間閃過了詫異、嫌惡、憐憫……那男子像被喚醒記憶,急急拿袍袖掩住自己,像只受傷的小動物把自己藏到桌子底下去。
邱鳳女伏在枕上抽搐地哭泣著,不理會紫秋茹的安慰。她整個人都陷在悲痛的情緒里,她的心都碎了,似百爪撓心,覺得自己的心被人一刀一刀的割裂破碎,寧可馬上死了才好,不用再承受不幸命運所施予她的打擊。
這里的嘈雜很快引來人群,梁員外帶了幾名下人氣洶洶地走了進來,一進門看見衛紫衣和紫秋茹在那兒,他突然站住不動了。
他用虛張聲勢的語調問道︰「你們在這兒干什麼?」
紫秋茹要為邱鳳女出氣,沖上去唧哩啪啦連甩了他十幾個耳光子,打一下罵一句︰「看你做了什麼好事?真是太無恥了!下流的東西!笑面虎!偽君子!人面首心!狠心狗肺!衣冠禽獸……」她一只蓮花手翻轉如電,梁員外閃不開、躲不了,一張臉已被打得像豬肝一樣腫。
梁家的下人一個個得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夠了。」衛紫衣鎮定的阻止她。「所幸大錯並未鑄成,邱姑娘只是受了驚嚇。你打死梁員外于事無補,理智一些吧!」
紫秋茹用憤慨的語調道︰「這種人面獸心的畜生,一刀宰了省事!」
梁員外全身發抖,也不知是氣得發抖,還是怕得發抖。「你…你敢……你敢……原來你們是土匪強盜?…去而復返……想強劫嗎?我可不怕你們,老何,去……去打響銅鑼……糾集村人捉強盜……」。
「很好。’衛紫衣接應︰「去把村里有頭有臉的人全叫來,向全村人公開你的所作所為.許鄉親父老們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罷才還那麼激忿的梁員外半天不哼氣,一出氣使用微顫的惶恐語調問︰「你們想怎麼樣?我為我兒子討媳婦,關你們什麼事?」
「討媳婦沒有錯,但是新郎調了包。」衛紫衣厲聲道,不容他狡辯的拉下長得掩住桌腳的大紅桌巾,只見他手一晃動,長巾委地,原本擱在桌巾上頭的交杯酒、茶盤、果盒仍分毫不動的擺在桌面上,光這一手就嚇得這群土包子不敢輕舉妄動,人家原來是會家子!「你出來。」聲音竟意外的溫和,是憐憫吧!
失去一塊紅布的掩護,那人愈是縮頭縮腦的不肯出來。
「他是誰?因何冒充新郎來欺凌邱風女?」衛紫衣的目光盯在梁員外臉上,他愧疚得低下頭去,探索的目光轉而攫住縮在眾人之後的陳寡婦︰「你來回答如何?」,
陳寡婦卻一點也不敢作聲。
「你不敢得罪東家,我來替你說吧!」丁紫衣指著桌底下那男子︰「他是梁家的大少爺,也是梁晚星的大哥,梁耀日。」
眾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驚異的目光紛紛投向那兒。
這時,寶寶通知了邱老舍和邱成貴,匆匆趕來。
衛紫衣劈頭就問邱老舍︰「沒有張阿生這個人對不?你所說的張阿生便是梁耀日,你的佷女張翠花嫁給梁耀日作童養媳,後來投並身亡,梁耀日也失蹤了。我想連你都不知道梁耀日不是離家出走,而是受了傷,被梁員外藏在地窖。」
聞者都大吃一驚,誰也不答話。邱老舍垮下了兩肩,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無意挑起你的傷心事,只是翠花已死,你不應該沒有考慮清楚又將自己的女兒往虎口里送。」衛紫衣依然鎮靜地說︰「你把男方換成張阿生,又說張家遷走了,只望我們不會多管閑事。其實,反而挑起我的好奇心,派人調查,是有一戶張家搬走,但沒有叫張阿生的兒子。後來,寶寶向我提到陳寡婦的事,我心里猜想,是不是梁家有什麼人需要她照料三餐,所以連跟小狽子吃一頓飯的自由都沒有,必須準時趕回來。然而,梁員外的表現實在太好了,簡直捉不到一點破綻,我們只好設下陷講,等候真相浮出台面。」
紫秋茹意識到該由她往下說︰「當我們要離開梁家莊之前,大當家拿給我一顆藥丸,讓我送給邱鳳女,說是可以讓婦人很快受孕的補藥,邱鳳女很高興的馬上服用。後來大當家才告訴我,那是一顆解藥,我方始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正牌的新郎倌被灌醉了,被扶到書房休息,這時若有人將蒙汗藥摻入茶水中給新娘喝下,讓她昏迷不省人事,這時再引來梁耀日,讓他生米煮成熟飯,到了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