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婚的當兒戲嗎?有婆家的人竟敢如此厚顏?」
「不是我存心毀婚,段拂和我差異太大,無法相容。」
「這不關我的事,不必說給我听。」
「喜歡你也不可以嗎?難道你喜歡人家討厭你?」帶淚而發光的臉上,一簇炬火在她的眼里燃起。「我就是喜歡你,我偏不要嫁給段拂,怎麼樣?我也不在乎你心里有其他女人的影子,遲早我會打敗她的。」
「荒唐!」
他拋下一句,?身進屋里去了。
小蝶含淚的眼終於滴落水珠簾,暗恨那荒謬的婚約。
走出留客院,來到花園散散心,和秦藥兒不期而遇。
「你哭過啦?」藥兒左瞧右瞧,拍掌笑道︰「有趣,有趣,你的眼光特別得很,竟然看上楚大夫,我瞧他冷得沒幾分人氣,你怎會喜歡他呢?想不通呀想不通,你告訴我好嗎?」
小蝶像瞧見鬼了,聲音極不穩定︰
「你……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詳細的內情不是很明白,但猜也猜得出來。」她微微的笑了笑,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好心勸你一句,楚大夫不是好對象,比起來,段拂雖然也不在我眼內,但至少他是一個人,一個有著男性弱點的人。」
「此話怎講?」
「十個男人九個愛充老大,尤其在老婆面前,若不能像個一家之主,那筒直沒臉見人,所以,有外人在場,就讓他去充老大吧,吆三喝四俯首听命,甘心做一只听話的小貓;待客人走後,任由你床頭夜叉啼、河東獅子吼,保證他乖乖听你差遺。」
「這又關段拂什麼事?」小蝶奇怪的反問。
「他也是凡夫俗子,日後想必擺不月兌這種模式,在愛妻跟前乖乖俯首稱臣,由得你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小蝶黯然搖頭。「我不想到夫家作威作福,只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更希奇了。「想不到你和我一樣是個怪胎。」
「那又怎樣?追求自已所愛有何不對?」
「對,對,對極了。」秦藥兒揚起她那充滿樂符的笑聲,樂不可支的說著。「他是比天上白雲更難捉模的那種人——除了滿腔的冷傲之氣外,什麼也沒有!如今竟能夠吸引像你這樣的美女,我當然吃驚不過了。」
「听你口氣,似乎認得他?」
「老實告訴你,大約一年前,我們曾見過一面,如今事過境遷,他已將我忘了。這樣再好不過。」
小蝶不大相信,楚大哥記性驚人,沒道理忘記像秦藥兒這般出色的人,除非他不欲相認。不過,她沒說出來。
「噯,你再不告訴我,我就要憋死了!」
「說什麼?」
「他憑哪一點吸引你啊?」秦藥兒睜大了眼楮,用高亢的聲音說道︰「我承認,他的長相吸引人,才氣吸引人,但除此之外,你不覺得和他在一起呼吸困難嗎?你能忍受他用一對寒冰似的眼楮看著你,半天不說一句話嗎?」
「楚大哥才不像你形容的,他性情很好,很和善的。」
「和善?」她幾乎屏住了呼吸,艱難的重復這兩個字。
「當然,」小蝶臉上帶著回憶的盈盈笑容。「他救了我一命,幫著我收拾本莊的敗類,不要一分錢救治被毒蛇咬的老樵夫,挺身搭救一名少女免於墜落風塵,對求乞的老婦慷慨地施舍他盤中的食物。我不知道他暗中做過多少件義行,但我所見到的他,卻是一個充滿眾生慈愛的好男兒。」
她不由得動容。「真是這樣嗎?」
「像他那種人會作假嗎?」
不錯,他根本不屑作假,因為他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
「真是想不到。我以為,假如要在這世上找最冷漠、最不顧別人心里感受的人,那一定非楚少玦閣下莫屬了。」
「他很容易讓人誤會,」小蝶坦然承認。「穿著最普通的衣抱,卻有著貴比王侯不可一世的氣度,使人不敢輕易靠近。」
「才不呢!」秦藥兒悻悻的吐出這句話。「我姊夫就是一位候爵,我姊夫的姊夫是一位王爺,可是他們兩個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楚閣下給我的心頭壓力,我一見他只想躲得遠遠的。」
「你未免說得過火,我就沒見到有人畏他如虎。」
那當然,秦藥兒嗤之以鼻,他們又不需跪下來叫師叔。
「一個人只要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為何只怕一個人呢?」
這可令秦藥兒不悅了。
這時,一名女僕急匆匆來到她面前稟報︰
「莊主有請龍夫人至前廳。」
「什麼事?」她不耐煩,插手小師叔的情事要有趣多了。
「龍少主親訪本莊,要迎接夫人回府。」
秦藥兒驚訝得睜大了眼楮,喊了起來。「他怎麼來了?」
女僕反而手足失措︰怎麼丈夫來迎接不好嗎?
在一旁默不作聲卻比一般人觀察力強的小蝶,頗有深意的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少夫人不急著前去會夫婿?」
「自然急。」她暗自咬了咬牙,低頭瞧了自已肚月復一眼,便有恃無恐起來。「師兄也真是的,我不過離家數日,他便按捺不住。走吧!」由女僕伺候著前去會夫。她自幼被寵慣了,丈夫又是慣壞她的始作俑者之一,她才不怕哩!
風蝶影則又不同了,她的婚事錯綜復雜,仍需努力。
如何解除婚約卻不傷及父母的心和兩家的面子,這個難題不斷在她的心里盤旋,她沉吟著,思索著,夜里也不能安睡。
龍少夫人說段拂比較適合做丈夫,她卻不以為然。
段拂常在花叢里冶游,不時與一班風塵女子傳出緋聞,表示他很受女人歡迎,很懂得女兒家的心理,能夠溫柔呵護,使女人幸福。但這些恩遇和溫柔手段並不專屬於她風蝶影,有何道理要她相信段拂婚後會一心一意的疼惜她?
何況,段拂對待她從來不及他對青樓女子的一半溫柔。
她有必要冒險將一生賭上嗎?甚至,她有這個勇氣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愛自然生不出勇氣。
相較之下,楚少玦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外冷心熱,清俊罷毅不苟言笑,相處久了,才發覺他有如天邊的一抹晚霞,透著詩意的光輝及溫暖的柔情。
他除了氣質特殊之外,連為人處事的方式都與眾不同,他與小蝶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宛如天上白雲般無法捉模,難以親近,卻是最最最真實的存在。
想到這里,她禁不住大聲嚷了起來︰
「他們都錯看楚大哥了!」
來到她門外的向花霞,以為出了什麼事,慌慌忙忙跑進來。「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叫得這樣大聲?」
小蝶一時答不上話來。
「二更天了,你屋里的燈火仍亮著,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小蝶,這不像你,你從來不曾比我晚熄燈啊!」
她依然一言不發,姊妹間沉默了一會兒,才見花霞又說︰
「你這次回來跟以往很不一樣,有什麼心事嗎?」
「我哪有。」悔婚畢竟不光彩,她也沒臉時時嚷嚷。
花霞更加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
「你的心比麻雀小,擱不下心事的。說出來,我們姊妹互相商量,不賽過諸葛亮也勝過臭皮匠。」她很感興趣的說︰「我瞧見段大哥忙不迭地找你說話,是不是他終於忍不住要把你娶回家了?」
「不!」風蝶影好像遭到毒蛇咬似的,立刻說道︰「我敢向你保證,他對我從沒有興趣,而我對他呢,更別提了!」
其實不用問,花霞也明白她的心思。
「可是姨爹姨母都希望你嫁得好,而段拂正是最令他們放心的女婿人選。你們兩家是世交,又是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