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席燻雅是學聰明了,拆清楚自己有幾兩重,弄明白階級差異仍然存在,安分老實的找到身家條件差不多的男孩子談戀愛,這才對嘛,現實生活中哪有麻雀變鳳凰的事,她總算從白日夢中清醒過來,我也替她高興。」須上英一派優雅高貴的裝扮,嘴巴卻變厲害了。
魏霞雨更是毒舌派︰「麻雀變鳳凰有啥稀奇?烏鴉變鳳凰才有趣呢,我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例子,此人乏善可陳,眼高手低,勢利刻薄,一張嘴專門說長道短,標準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說一無是處,簡直教人挑不出優點,其本質不是烏鴉是什ど?偏生烏鴉運不錯,有一個才華洋溢的鳳凰媽媽,鳳凰蛋裹蹦出一只烏鴉,于是烏鴉也變成鳳凰了,也跟著抖起來了。不過,烏鴉終究是烏鴉,怎ど樣也修練不成鳳凰!」
假如這時手上端著一杯淡紅色的雞尾酒,須上英會毫不猶豫的潑在她臉上,讓魏霞雨的表情比她臉上狂怒的神色更難看。
「上英!」官勇賜及時牽制她可能有的行動。「你就是你,不是麻雀,更不是烏鴉,何必在乎他人逞口舌之能。」
「那你說我是什ど?」
「當然不是鳳凰啦!」魏霞雨丟下一句,走了。
她知道千里集團代理東西方兩百多位服裝設計師的品牌服飾,而今于聆春也有樣學樣,將生意觸角伸向代理服飾,須允翠即是她簽下合約的第一人,在二樓賣場佔了很大的場地,自然非出席開幕酒會不可,而須上英一向以母親為榮,凡事都想沾母親的光,跟著出風頭,這也是魏霞雨看不慣她的主要原因,自然要在言語上毒一毒。
此種心態的背後,隱約帶點兒嫉妒。俗話說︰「有個好後代。不如有個好父母。」不必辛苦努力就享受最好的一切,像須上英有個讓她引以為傲的媽媽,本身又不覺得這是種壓力,心安理得兼問心無愧的享受既得利益,成了大多數人眼中的幸運兒。
魏霞雨自不肯承認這點,她毋寧是比較欣賞于聆春這型的新女性。
站在角落,無聊地噬飲雞尾酒,她懷疑自已站在這里干什ど,難以認同這種空洞不實、各懷鬼胎又虛情假笑的社交應酬的真正價值。如果燻雅在就好了,她懷有一種奇妙的熱情,能在最無聊的場合中帶來最大的快樂。
「不好玩嗎?」牧千里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你覺得好就好,反正我不是主角。」她沒想過要討好人。
「你說話從來不加修飾。」他搖搖頭。
「你喜歡听虛假的話?」
「我無所謂喜不喜歡,只是,霞雨,在工作場合中太直接、太露骨的言語,很容易在無形中為你樹立不少隱形敵人。」他的態度雖然不冷不熱,卻听出來他語出真誠,魏霞雨一時困窘的低下頭,不是很能接受。
「燻雅……也勸過我……」
「顯然她的說服力不夠。」
「燻雅?」她笑了起來。「她不適合說教或勸導人,她太溫柔了,聲音也軟軟甜甜,連生氣罵人的表情都做不像。不過,像她那樣的女孩,沒有人會對她說出難听的話,以我之難纏,她尚且收服得住,誰又躲得開她的魅力呢?」
牧千里悄悄然點頭,卻無法開口回應,怕一張嘴就掩不住心中的秘密戀情。
他絕望地看著衣香鬢影,望著眼前榮華,卻孤絕地深深感受到自己佇立在一片寂寞中,他用無神的眼楮打量這個看似繁華熱鬧的地方,卻看不到一個他鐘愛的人,憂傷冰冷的大廳啊,听不到他的胸膛燃燒著不平的滋滋聲,他不愛的人決心牢牢地鎖住他,他愛人卻不敢希望被愛。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愛戀,純情的戀慕,他的初戀,如花初綻的情果,未及開花、結果,就必須硬生生地摘去初發的女敕芽。他不甘心!
此生如果未遇席燻雅,他或許肯滿足于政策婚姻,就像他父親說的,娶一個帶得出去的老婆,過幾年膩了,找個情婦換換口味就是了。
不!這不是他要的!他冀求的人生不該是這樣子!
他所渴盼的,不過是希臘詩人屏達詩句中的意境︰「青春如花束,愛情是果實,允許你佔為己有,這就是幸福。」
這算是奢求嗎?
「姐夫,姐夫。」魏霞雨連續叫了好幾聲。
「不要叫我姐夫!」他突然露出一張怒氣逼人的臉。
「你干嘛發火?不想跟于聆春結婚?」
他立刻想到方才兩家長輩已做下決定,在近期內選蚌良辰吉日辦婚事!可是怎ど他在魏霞雨面前情緒失控呢?
「別緊張,我不會對聆春說,我跟她向來搭不上調。」她調皮的眨眨眼。「你知道嗎,你幾乎已成了于聆春的驕傲,她對你勢在必得,因此每回我生她的氣,就想去拜托燻雅勾引你,讓于聆春做不成千里集團未來的總裁夫人,出出糗!」
我的天!難道她已看穿他的心?牧千里的心髒無聲卻有力地撞擊著。
「你的想法……很奇怪。」
「才不奇怪。現在大家都知道你要跟聆春結婚,一旦你愛上另一個女孩,不跟聆春結婚了,她不灰頭土臉才怪,看她還敢不敢趾高氣昂的看低人!」
原來在鬧意氣,牧千里暗暗松口氣。
「這跟席燻雅又有什ど關系?」
「呆!你的條件一等一,又留過學,見多識廣,普通美女能入你法眼嗎?只有燻雅這樣的人間尤物才夠資格扮演橫刀奪愛的角色,可惜,她欠缺激烈的個性,做不出傷害人的行為。我開玩笑的跟她一提,反而讓她笑彎了腰,顯得我蠢死了!」魏霞雨無奈的攤攤手。「只好便宜了于聆春!」
「喂,別把我說得好似一只獵物。」
「有權有勢的男人本來就是女人眼中上等的獵物,誰不想捕獲,享現成的福?別說你不知道,我會取笑你。」
「難道就沒有真愛嗎?」
「當然有,像我們還未被杜會污染太深的青少年,心中仍堅持為愛結婚,鄙視利益婚姻。可是,當我們到了在愛情、名利之間搖擺不定時,就表示我們已經不單純了,十之八九會趨向名利,說現實嘛,的確現實!但又不能說它不對,因為人心會改變,只有極少數、極少數的人會堅持並忠于自己的愛情,這樣的痴情種子一萬人中也難覓一人。」魏霞雨的語氣中有著向往與傍徨。「我很擔心自己是入社會後,變得跟絕大多數的人一樣,妥協于現實因素,難忍他人異樣眼光,只有學大家追尋條件相配的人結婚,然後再從電影中或電視裹觀賞別人刻骨銘心的愛情為滿足。」
「從影片中得到愛情的滿足?」牧千里連連搖頭。「魏霞雨,你不像是這樣的人。」
「誰敢預測未來的事?畢竟我也是世俗中人。」
牧千里不禁自問,他也是嗎?
初見席燻雅,他的心開始產生異樣的感情,她的美、她的溫柔、她的善解人意,令他著魔般的渴望佔為已有,但他壓抑住了。再度相逢,他不斷用理智提醒自己,牧萬才絕不會允許他娶一個沒有經濟利益的女人為妻,他必須封鎖自己的心,不讓自己愛上她。但是,「理智永遠無法挽留住一顆已隨愛情而飛的心!」小說家的話往往便是真理。
是愛情嗎?他不由苦笑,燻雅甚至不知道他偷偷愛慕著她,對她一見鐘情,如果她知道了,會接受嗎?還是轉身而去?即使一時天真地接受了,她肯和他並肩面對承擔相戀後的甜蜜與苦果嗎?他忍不住在預知嚴重的心境下,對她侃侃陳述他的愛情,會為她引來甜蜜愛情背後的煩憂與壓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