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現代維納斯
謝上薰
一般人心目中的「維納斯」是怎麼樣的一種形象呢?我很好奇。
傳說中她是愛神,更是美的化身;她是神祇,帶來了凡間所憧憬的幸福無邊的想像。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畫家和詩人賦予這位「愛與美」的女神永恆的生命,也添加了榮辱成敗和功利誘惑的人間色彩。我們不免要疑惑,現代人該以何種眼光來看待維納斯?她完美無缺嗎?她也有女性的弱點嗎?
波諦采立筆下「維納斯的誕生」是位害羞的女神,宛如少女般純潔無垢。
在神話中,維納斯的浪漫情懷,為她美麗的生命點綴了無數的愛情詩篇,她會為愛痴迷、為愛彷徨,有淒美的邂逅,也有悲慟的分離,她也曾一廂情願的苦嘗單戀的酸澀滋味。
荷馬的敘事詩「伊利亞德」中,維納斯是一位好強而且又善妒的女人,使出渾身解數爭取「金隻果」 獻給「最美麗的女人」 ,最後維納斯爭贏了,但也因而埋下特洛伊戰爭的禍因。
傳說小愛神邱比特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公主帕賽西,引起維納斯不快,母子間鬧意氣,使得邱比持和帕賽西歷經無數的磨難與等待才終于在一起,維納斯似乎又變成了惡婆婆?
嘉諾華的雕刻「迎接情郎」,描述的便是邱比特與帕賽西苦盡笆來的快樂情景,此時也正是維納斯的頓悟--愛即是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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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這樣的維納斯,似乎不太像傳統中的神,感覺上有血有淚有靈魂,我們很容易在周遭的女性中喜見類似現代的維納斯。
每位女性都有可能是現代維納斯,會戀愛也會失戀,可以浪漫也可以現實,曾經嫉妒卻也懂得寬恕;生氣時罵上一句粗話,走到山窮水盡處撒潑一下又何妨,遍嘗人世間的諸般情與義、愛與恨,偶爾煩惱得徹夜輾轉無眠,突來的一點小小喜悅,卻又令你開心得哈哈大笑,多可愛的說上一句︰「愛就是寬恕!」
岳花靈可以,王棟可以,宋問可以,你 你 為什麼不可以?
宋問說︰「初戀,是人心深處最初綻放的一朵香花。」其實戀愛中的女孩,一個個不都是「愛與美」 維納斯 的奉行者?
岳花靈的故事只是一個現代維納斯的故事,她不完美,但是她可愛,柔若春花的外表可以迷死人,實則愛她所愛、惡她所惡,神經好比雪地老竹一樣強韌,徘徊在兩個比她更可愛的男人之間,可憐的維納斯!讓眾女生嫉妒的維納斯!
鎊位大女生、小女生們,好好努力成為現代維納斯吧!
楔子
宋問離開之前,最後說的是︰「你所喜愛的花,無形中泄漏出你的心情,你知嗎?」見她搖頭,他又以他的情真意切的笑容視之︰「別再去注意紫薇花、石榴花或康乃馨,它們的花瓣多縐多褶,像一個女人的心,有太多的情、太多的牽絆,那擁擠而無依的心房,怎麼也包容不下,偏又難舍難了,只好緊緊一抽束,將縴細的心抽得縐縮起來,蘇東坡說的︰‘芳意千重似束’。」
他不要人送。她的心似一泓清風過處吹成縐紗的湖面。
有誰比宋問更細膩的心思嗎?這樣看透了她。的確,她素來不愛惜花瓣兒平滑正大的百合或薔薇,獨鐘紫薇,忘了從何時起,那樣千褶百縐,像懷有千重心情的輕紅蜜紫便這樣放肆地扣緊了她的心。
可是宋問並不真正懂得紫薇。它的種子結在球型的果莢里,極小、極小,竟和未開花前的小花苞一式一樣,大小無異,仿佛在印證老莊的學說︰生命最圓融的境界,原來只是回歸到胎兒的渾沌元沛,張力無限。
而這,也預言了她的選擇。
第一章
夏天,是盛開的玫瑰花與的雙肩,是池畔打扮宛如原始叢林少女的季節,似乎冰塊在玻璃杯里踫出響聲,又仿佛漫長的黃昏與情人相偎走在夕陽下。
你看,熱情的光,純淨的白,百花齊綻,蝴蝶展翼,夏,是最浪漫的往日情懷。
岳雪釵嘴里吟哦著,腳步輕盈地走進家門,還不忘回首向那多情的大男孩揮揮手。一身無袖緊身洋裝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她是屬于夏天的。
「嗨!花靈!你看小羅送我的玫瑰花,美不美?」
這一年的夏天,岳花靈走出校門,正逢院子里的紫薇花開了。她立在花樹下,感覺非常快樂,從暮春到初夏,等待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她不急,情知它是有內涵的,所以醞釀期較旁的花樹長。這等待十二分有價值,它帶來的驚喜令人嘆為觀止,仿佛在你轉身不注意時,它揚起了千百朵紛紛靄靄的綠色祥雲,隨著太陽光灑下,暈紅了少女雪白的臉頰,增了大地的光彩。
一旁的八仙花、小蜀葵也不甘寂寞的殷勤綻放,杏花已落,而桂花才剛抽出綠芽,粉宮仙丹和去年一樣,遠看一朵大碗花,近看才笑上當,原是一團花序中含有二、三十朵的小小花,十足幽默大師的派頭。
「又在照顧這些不起眼的花卉,真搞不懂你耶,怪人!」雪釵向來認為只有玫瑰花才配得上她,對堂姊的興趣只有取笑。「你看,這些玫瑰怎麼樣?是不是比你這些阿花阿草更奪聲色?」
花靈笑笑。「很適合你。」
「這我知道。喂,花靈,黃玫瑰和白玫瑰混在一起代表什麼?」.
「和諧。」
「不是愛情嗎?」雪釵紅唇微翹。「死小羅,看我跟不跟你和諧!」
「和諧的愛情不好嗎?」花靈抿嘴淺笑的模樣兒,予人一種遙遠而陌生的感覺。「黃玫瑰表示‘嫉妒’,白玫瑰表示‘純潔’,愛情之中不正包含這兩大要素嗎?羅先生真是細心的人。」
「你沒見過他怎麼知道?」她最受不了花靈那種笑,似乎她是一個陌生人。
「羅思通我見過的,他上次送你二十四朵紅玫瑰,你特地介紹給我認識。」
「哎喲!要笑死人了!都已經是去年的事,你還記得?此小羅非彼小羅,這一個叫羅菊峰。」
「為什麼呢?雪釵,羅思通有什麼不好嗎?」
「他呀,死腦筋,不知變通,即使我再愛玫瑰花,也不希望每次都收到最便宜的紅玫瑰。他為什麼不送別的呢?枉叫思通了。」
「就為了這個原因?你未免太兒戲了。」花靈也知道她听不進去,微微嘆息。「這位又剛好姓羅,你真本事。」
「嘻!這正是我聰明的地方呀,花靈。每一個我都叫他小羅,免得一不小心叫錯名字,那才糗大了。」
「這次是認真的?」
「得啦,我的貞潔淑女,你真相信誰跟誰能夠一生一世?我才不那樣冬烘呢,有緣就在一起,無緣即各奔東西,誰不是努力在尋找下一位有緣人?」她輕蔑地哼一聲,那股瀟灑勁兒,是花靈一輩子也學不會的。
雪釵若非本身很有自信,當會嫉妒花靈的美了,听母親說,花靈簡直是失蹤整整二十年--李雲雀的化身。她完全傳承了生母的美。一張典雅復古的面孔,迷蒙地、細長的眼楮,優雅嬌弱的氣質惹人憐愛,淡漠的笑容使人感覺神秘,岳花靈是一本上了十二道金鎖的書,沒有人了解她在想些什麼。
在心情適當的時候,雪釵也不勝同情花靈的身世。別人沒有父母,至少還可見到實在的兩座墓碑,而花靈的父母卻拋棄尚在牙牙學語的她,不知所蹤。
岳引宏和李雲雀這對夫妻,在家族中若有人一談及也總是閃閃躲躲的。雪釵還記得念小學時,花靈由學校哭著回家要爸媽,因為導師發現她的家長是伯父,當著很多同學的面問她的父母上哪兒去了……,那是花靈哭得最凶的一次,結果吃了岳引商一耳光,從此她就不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