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爪掌突橫伸而出,嚇了嬌嬌小美人一跳,她倒抽一口氣。
聿維韜掏出香菸丟出,爪掌伸回。紅焰短暫燃起,微弱的光芒照出點菸人的臉,引出嬌嬌小美人另一聲掩唇驚喘。
菸頭紅光一閃,菸草白芒從黝暗角落里蔓延開來。
「沒錢還是賓館客滿?帶人家來這種地方辦事。」粗嘎的聲音費力地從喉間壓榨而出,不成字串的話,宛如被砂石車重重碾過再帶出。
聿維韜唇叼菸,俯身就著發話者借火,吐出濃濃煙幕,平靜地問︰「骷髏,你的臉怎麼毀的?」
「臉?」枯瘦的爪掌模著只剩一層皮支離殘破地鋪在骨頭上的臉,回答得也平靜,「自己用廁所鹽酸潑的。」
「干嘛這麼做?」
「干嘛這麼做?」呼呼嚕嚕的笑聲像沼澤里冒出的氣泡迸碎,混濁得不斷涌冒,「因為我老爸老愛壓在我身上X時,邊X邊罵我的臉就像那個跟人跑了的賤女人,因為那個賤女人的錯,所以我要代替那個賤女人讓他爽,他對我做的事都是應該的、都是對的,不管我跑到哪里,都會被他找回去,打斷手、打斷腳,然後綁上鐵鏈關在狗籠里,等到他要爽,我就要爬出來讓他爽,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呼呼嚕嚕的笑聲渾渾濁濁。
「可是他爽,我不爽呀!所以我慢慢地、很小心地收集廁所鹽酸,一次半瓶、半瓶地收著,直到收夠了一大桶,然後趁著他爽完之後躺在一旁喘氣,我就當著他的面潑了他半桶,再潑自己剩余的半桶。沒了像那個賤女人的臉,我看他怎麼爽!呼呼呼……你都沒听見他那股呼天喊地的叫,呼呼呼……那真是我這輩子最爽的時候了,呼呼呼呼……」
回憶起那時光景,骷髏笑得愉悅,笑得眼淚都從殘缺的眼洞里迸出。
「呼呼呼……好爽、好爽……」
骷髏說得開心,伍菱幼卻只覺月復內一陣翻攪,幾欲嘔吐。
老天!好變態!
虐童、性侵害雖然時有所聞,但是听見和真實看見……嗯……
她忍不住蹲在地上,臉埋在雙膝間,努力平復胃部翻騰的感覺。
「小P,說一下你的故事吧!」
「呵呵!好呀!」嬌脆笑聲從上方流泄下,「听說啦!我媽是未婚媽媽,所以我一出生就用六千塊賣給人家當養女,不過才當了兩年千金,我養父母就離婚了,我就進了孤兒院。然後,再領養我的人家呢!領養我的隔年就生了自個兒的女兒,我就從小姐變女佣,做牛做馬到國中。督學到家里來說九年國民教育是義務,不讓我上學,要罰的。我養父母不想出學費,又不想被罰錢,干脆把我賣進了私娼寮,再謊報我逃家失蹤,反賺了一筆。雛妓當了三、五年,客人沒胃口,我又被賣到另一處妓女戶,就這樣隔兩年賣一處的,賣到有一年,遇見了個來要好處不成的管區警察,一氣之下就掀了我們這個窩,我就莫名其妙被救了出來。」
「呵呵!救出來是救出來了,可是我又沒讀書,又沒生活技能的,叫我做什麼?只好再回去做雞賣了。只是由被賣變成自由戶。賣到後來,染了一身病,臉也花了,X也爛了,連站壁三百都沒法賣,只好撿些紙箱、保特瓶賣;天冷了,就窩到這里來住住。就這樣!」
平鋪直述地,彷佛說的是別人的故事,只有靠著欄桿黏膩的頭發下,以及坑疤不平的臉皮,透露著她過往的生活帶給她的創痛。
伍菱幼慘白小臉從雙膝間抬頭,抖著唇問,「小P,你……你幾歲?」
小P嬌脆笑聲又一串傾泄而下,「二十……不對,我生日上個月過了,應該是二十三了。」
二十三,國小畢業也才十一、二歲,與她相差無幾的年紀,竟然有過半的日子是在人口販子手里轉賣來、轉賣去。
嘔!伍菱幼忍不住黃水直吐,不堪的景象一幕幕自動編排播放在腦海里。
我的臉就像那個跟人跑了的賤女人……所以我要代替那個賤女人讓他爽……
我老爸總壓在我身上……
不管我跑到哪里,都會被他找回去,打斷手、打斷腿,用鐵鏈關在狗籠里……他要爽,我就要爬出來讓他爽……
再潑自己剩余的半桶。沒了像那個賤女人的臉,我看他怎麼爽……
嗯……即使吐光了胃里的東西,伍菱幼仍繼續地干嘔著。
听說啦!我媽是未婚媽媽……
為什麼,連自己的身世都是用听說的?
六千塊賣人……離婚後進了孤兒院……被領養隔年從小姐變佣人……
不想出學費,又不想被罰錢……賣進了私娼寮……反賺了一筆……
客人沒胃口,我又被賣到妓女戶……隔兩年賣一處的……
沒讀書又沒生活技能……只好再回去做雞賣……連站壁三百都沒法賣……
我生日上個月過了,應該二十三了……
二十三,她的臉卻被性病侵蝕得猶如五十老嫗。
惡!又吐出了幾口酸水,伍菱幼顫抖的身軀卻無法遏抑,熱燙的淚從捂著眼的指間流出。
「你還想再听嗎?這里還有阿敏可以告訴你,他怎麼被賣給集團打斷腳去行乞的生活……」
不要、不要……她緊捂耳朵,卻止不住聿維韜惡意的介紹。
「小痹刺傷總是對他媽媽拳打腳踢的繼父,卻反被他軟弱的媽媽做證指控他蓄意殺人;阿酷為什麼放著少爺的生活不過,寧願在外面流浪,有一餐沒一餐的……這些經歷精采得很,他們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可以說給你听。」
不要……她不要听……她什麼都不想听了……伍菱幼捂耳搖頭。
「老大,你別這樣欺負人家小女生。瞧!都被你嚇哭了。」
「是被我們嚇哭了吧!」小P嬌脆的聲音像是自諷,呵呵呵地又笑了。
只是這笑聲忽遠忽近地,聲聲都像釘子,支支地釘死了伍菱幼的四肢和每條神經。
別笑了!別再笑了!
明明是清脆的笑聲,為什麼聲聲都有如千斤重……
別再笑了!不要……不要再笑了……
又哭又吐,伍菱幼只覺得腦袋里有把千斤重的槌子狠狠敲打著她,直至厚實大掌拽起她,她才發覺自己竟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
昏沉之際,她被帶往屋外,冰冷夜風迎面撲來,拂上她紅燙的頰,帶來一絲冷冽清醒。
聿維韜的聲音像道雷,彷佛遠在天際,又恍惚地近在耳邊。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他如此說道。
握著她肩臂的大掌如此溫熱,他的話卻是無情冰冷。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
第七章
[font=楷體_GB2312]改變
笑著,笑著,越笑越大聲,
笑到喉嚨緊痛,笑到嗚咽,笑到流淚,
笑到一個軟馥的身子將他擁進懷里,
終于痛哭失聲……
沒人知道聿維韜和伍菱幼之間發生了什麼事。[/font]
從某個冷夜里,聿維韜載回臉色前所未見慘綠的伍家女魔頭後,那凶悍得向來欺人不被人欺的伍家小魔頭竟反常地鎖在房里大病一場,嚇得伍家最賢慧的家長急忙揪來家醫、西醫和密醫,再加上伍家老二那個巫醫,好好審視一番。
「被嚇到了,睡一覺,喝道符水即可。」伍家巫醫伍威強如此下結論,畫下一道符,揮著衣袖、捂著額,又大嘆虧本地回房昏睡大補元氣去。
被嚇到了?!
這消息直比青天霹靂。
伍家惡女,紅幫下任堂堂幫主,強悍的心髒長毛的伍菱幼,被嚇到了?!
天要落紅雨了嗎?
自此,眾人看聿維韜的眼光,多了幾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