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身處何處,他都是眾人的焦點。不消幾年,他將會是操縱世界的巨手。
雷斯王子自他母親過世後,即只身遠渡重洋到英國求學,婉拒英國皇室的盛意邀請,獨居在廣闊華美的綠園,是皇室亟欲攀上的金龜婿。
雷斯笑睨著來人,手指輕敲光滑的檜木欄桿,「她的親人呢?」
被他奇特的眸色攝去心神的陳文淵,猛一回神,急道︰「他們一家自台灣來此觀光,不幸出了車禍,送到醫院時父母已死亡,剩下一個十二歲的女孩。目前只有你能救她了。」他急得汗潸潸。天哪,再和他扯下去,小女孩也不用他的血去救,可以直接去天堂和父母團聚了。
在異鄉看到台灣同胞,難免想盡力救剩下的一條人命,也才會直接登門拜訪。老天爺,求求你幫個忙吧!再拖下去,就算他是外科神醫,也沒法和閻王爺搶人。
雷斯眼神輕睨一旁的沙魯,一定是這個忠僕私下拒絕。這個自他小時就服侍他的老僕,有時候真的滿像只老母雞。
沙魯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他一切都為雷斯王子著想。
「走吧。」
陳文淵一時未意會過來,等真正懂了,臉上驟然發亮,忙不迭地跑出去開車。
沙魯服侍雷斯穿上外套,老臉上卻一副對方子的舉動不以為然的表情。
雷斯溫和的笑容仍未消褪半分,「沙魯,別再嘀咕了,就當是我難得善心大發吧。」
沙魯白了主子一眼,他以為能瞞過他的老眼呀?王子可是他看著長大的,明明眼眸中寫著的是無聊,還說善心大發。王子一定是又不耐煩驚吵,在不會太過分的狀況下,他一定會答應別人的要求。
若問他為何這麼做?答案很簡單,省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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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的身軀蜷縮在牆角,蒼白的臉上唯一的顏色是兩個黑眸,但瞳扎卻失去焦距與生氣。
「原來你在這里。」高八度的女音尖銳地喊叫,臃腫的身軀氣喘吁吁地逼近,「你在這里干嘛?傷口還沒好就亂跑,快跟我回去!」
見東方小女孩仍無反應地縮在太平間角落,她不耐煩地拉起她細瘦的臂膀,「走,快跟我回去。」原以為她傷重還不能動,便打個盹,醒來人就不見了,害她差點被護理長罵死,現在整個醫院的人都快找翻了。
「啊——」登時,小女孩有如困獸般猛烈掙扎尖叫。「啊——啊——」她的四肢亂踢亂踹,護土捉不住,手一松,她就跌到地上,又爬回牆角蜷縮成一團。
「你……」護士生氣地瞪著她,雙唇扭曲成丑陋的模樣,「你再待在這里也沒用。你父母都死了,不會再活過來了,你懂不懂?死了,他們都死了!」護士粗魯地拉起小女孩,也不管她的尖叫掙扎,硬拖著她走出陰冷的太平間。
在一陣紊亂中,忽然傳來森冷的聲音,「原來這就是貫醫院對待病患的態度。」
護士一驚,不知何時太平間的大門上斜靠著一名少年,低斂的眼眸看著她的舉動,年輕俊逸的臉龐上帶著溫和的笑容。
「雷……雷斯王子。」懼怕與驚慌使得肥胖的身軀不自覺地顫抖,扭曲的嘴屆硬撐起討好的笑,「她……她亂跑,我帶……帶她回病房休息。」肥胖的手指因緊張,不自覺的更掐入女孩的臂膀,使得未愈的傷口又裂開並滲出血,鮮紅的血瞬間染紅女孩的白袍。
「放開。」雷斯慢慢走近她們,見護士仍對她造成傷害,琥珀色的眼眸表現出不耐煩。愚蠢的婦人。
他拍開她臂膀上的肥手,小女孩失去箝制後又爬回牆角。
雷斯打量起演在角落的身影。她脆弱得像縷隨時會消散的幽魂。
前兩天,她一宣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泛黑的眼窩和嘴角的淤青是小臉上唯一的顏色,脆弱得像一踫就會粉碎,只有床單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不斷發出聲響的儀器證明她的生存。
現在她卻已強韌地模索到父母的停尸處。看著她迷蒙無焦距的脖子,她應該已明白父母離去的事實。柔軟的白袍更顯出她的稚女敕輕靈,粉紅赤足平添幾許脆弱。肩膀上觸目驚心的血紅,令人覺得她好像翅膀折損的天使。
迷途的折翼天使……
雷斯蹲,輕柔地拉開她肩上的布料,看到又裂開的傷口,他蹙起了眉。略沉思後,他扯下束住長發的帶子,纏繞她細瘦雪白的危膀以止血。
頓時青絲飄蕩,拂過小女孩的臉頰,原本木然的瞳孔漸漸有了光彩。細瘦的小手熱切地纏上他的發絲,眼淚如斷線珍珠般落下。
陳文淵、沙魯和一群人找到他們時,看到的就是滿是鮮血的小女孩窩在雷斯王子肩上嚶嚶哭泣的怪異景象。
當醫護人員要抱開小女孩時,怎樣也拉不開,她的雙手緊纏在雷斯的長發中,不肯離開半分。
「她怎麼了?」沙魯皺眉看著小女孩。她該不會是個小瘋子吧?身上可別有什麼病,傳染給王子就不好了。
「她沒事。」陳文淵忙碌地做簡單的止血和檢視工作。「只是她還小,受不了父母雙亡的打擊,所以有自閉的傾向。」
「自閉?」
「對,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小孩身上。他們受不了巨大的刺激,所以封閉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還好她只是傷口裂開,沒有什麼大礙。
沙魯點點頭。嗯,還真是有點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可是……
「她怎麼老捉著我們王子?」
「這個呀……」陳文淵再度嘗試拉開她的小手,仍徒勞無功,他搔搔頭嘆口氣,「我想,是因為王子的頭發。」
「頭發?」沙魯更是狐疑了。怎麼扯到頭發上去了?
「因為她的媽媽也有一頭黑亮的直發。」四周都是金發藍眼的外國人,出現一個擁有相同黑亮直長發的人,基於移情作用,她才會緊纏著雷斯的發不放,因為這樣讓她感覺自己仍和母親在一起。
沙魯一听,老臉馬上皺了起來,這怎麼行?難道這小表要黏在王子身上一輩子?「你快點把她帶走,再找個有黑頭發的人給她,別讓她黏著王子。」
陳文淵閑言皺眉,「你這個老頭真沒愛心。」
「隨你怎麼說,就是別讓她黏著王子。」
「那也要先等她回到病房。」
「不管,馬上就得讓她離開。」
「你……」
雷斯對耳邊的嘈雜充耳不合,因為他懷中的小女孩已心力交瘁,趴在他肩上睡去,不時傳來的輕顫告訴他,她睡得不安穩。
他輕輕地抱起她,把她淚痕未乾的小臉安置在肩窩中。
「沙魯,去替她辦出院手續。」雷斯清冷的聲音猛地切人紛擾的吵鬧中。
「啊?」沙魯頓時呆愣住。他有沒有听錯?他高貴的王子該不會要把這小表帶回去吧?
「還有,」雷斯厭惡地睨視縮在人群後的臃腫護土,「別讓她再出現在我面前。」
「王子,您真的要……」沙魯不可置信地哀號。主子向來性格似風,行事似火,可折騰死他了。
雷斯露出一抹笑。有何不可?她兩天前被他救回來,身上流有他的血液,所以她是屬於他的,他的折冀天使。
雷斯低喃著哈姆雷特的名言,「生存或不生存,這是個問題。」而她既已選擇了生存,那她就是他的問題了。
他向來毋需為他的隨興所至解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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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就此和雷斯展開同居生活。
雷斯爾後從醫生那兒知道她叫君瓴,來自台灣。他們卻找不到她台灣的親人,好似他們一家三口平交出現。就算她有親人又何妨?她已被納入王子的羽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