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他突然停下口,接著仔細審視久久。
「莫非你……你是?」
久久不以為意地笑笑。「怎麼,你怕?」
「我當然不怕!」男孩很快地回嘴。可一雙眼楮還是不能置信地上下打量著久久。
「我覺得你不像啊!」
「我也不覺得你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久久對他眨眨眼楮。
「哼!」男孩別過臉去。
提到父母男孩就一臉不高興,真是個任性的孩子,久久搖搖頭。「好好好,我們不說這個,告訴我你叫什麼名,這總可以吧!」
「我叫邢梅緣。」男孩回答得倒是干脆。
邢?一听到這個姓,久久心里猛然一驚,想起今天那個殺妻的邢天放,心里不禁一陣發毛,不過轉念一想,隨即又釋然了。
雖然這個姓頗少,但未必是出自同一家,更何況邢天放身為京城首富,沒理由會放自己的兒子到處跑。
「好,小緣——」
「別這樣叫我,惡心死了。」邢梅緣怪叫。
「那你爹娘都怎麼叫你?」久久耐著性子問。
「呃……」印象中爹都是怎麼叫他的?邢梅緣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是可悲啊!虧他們還是「父子」呢!自他有記憶以來爹似乎從沒叫過他吧!
「小緣,今晚你就先跟我回家,等明兒個一大早,我忙完了,再送你回去吧!雖然我對長安城其實不大熱,不過人只要有心呢,就算再困難的事也能解決……」
耳旁傳來她絮絮叨叨的聲音,身上的傷口似乎沒那麼痛了,今天在外走了一整天,邢梅緣早就筋疲力竭,雖然現下還在流浪,連家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但眼前這聒噪的小女人,卻奇異地讓他慌亂的心神安定下來。
在久久仿若催眠的聲音中,邢梅緣終於放松戒備,蒙蒙朧朧地睡去。
第二章
隨著一聲巨響,一張青竹制成的茶幾被震得碎裂,大廳里一片死寂,每個僕人臉上都帶著大難臨頭的慘白表情。
「他失蹤了一整天,而你們現在才發現?」聲音並不嚴厲,但誰都可以听得出那仿若無所謂的聲音下,是極力壓抑的憤怒。
「大老爺……少爺說他想自己靜一靜,好好念書,不許我們打擾,所以奴才們才……」一個膽子較大的佣人開口說道,卻在邢天放嚴厲的注視下,將話又吞回肚中。
「你們的心眼我還不清楚嗎?」邢天放冷哼一聲,嚇得佣人雙腿一軟,砰地跪在地上。
他十分清楚,自己冷落兒女的模樣,全落人這班奴才的眼中。
奴才是最勢利眼的,誰受寵,便盡了心去討好,若對方是冷宮常客,他們是連理都不予理會的。
自己對這一子一女,向來是極少關心的,除了忙于生意之外,加強海外貿易、擴張自己產業的領土,也佔去他所有的精神與時間。
他承認,自己是沒有盡到作父親的責任,可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不錯!朝廷是重農輕商,無論在稅收或生活上,都極力壓制商人而看重農人,但此風已然形成,就算朝廷再怎麼抑制,商人的財富依舊是累積最快的。
他如此辛苦地經營,還不都是為了這雙兒女?
尤其是他的女兒……
「大老爺……」
突如其來的聲響打亂了邢天放的思緒,他濃眉一凜,鷹眸不悅地盯著來人。
來人砰地一聲跪倒在地,邊喘氣說道︰「知道少爺的下落了。」
邢天放揚起一道眉。平時雖漠然不關心,可到了緊要關頭,為人父的本性還是會顯露出來。
「在哪?」
來人唯唯諾諾地說道︰「有人見到一個女人,將少爺帶進平康里了。」
甚麼?!
鷹眸倏地眯緊,拳頭不自覺地收緊,平康里?女人?
哪里來的大膽女子,竟敢將他邢天放的兒子誘拐進去?
真好樣的,梅緣今年才十二歲,竟然也學那些風流才子流連花叢?
雖然極少接觸,但邢天放心里明白自己兒子是什麼樣的脾性,能引動他的,想必非尋常女子。
他倒想見識見識,究竟是哪個狐媚子,能拐到梅緣這拗性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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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眼前香艷旖旎的庭台樓閣、水榭風光,邢梅緣有一剎那的錯愕。
觸目所及的,全是身著各式軟紗羅裙、頭戴珠翠寶釵的鶯鶯燕燕,鼻端傳來若有似無的脂粉香味,望著這些成熟的女體,他不由得臉紅心跳。
「喂……干甚麼帶我來這種地方!本少爺要回去了。」
久久沉吟。「也好,昨晚大夫來看過,你頭上的傷沒事兒了,不過拐傷了筋,得好好休養才成。」
「這不勞你費心,我自己會照顧自己。」
一想到昨天,自己竟然毫無防備地沉沉睡去,並且還在這小丫頭的閨房里待了一晚,他就羞得面紅耳赤。
虧自己還讀過不少聖賢書,通曉禮義,卻因為一時大意,做出如此傷風敗德的行為。真是可恥啊!
看出他的心思,久久忍不住笑了。「你放心,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去和姊妹們擠了一晚,沒對你怎麼樣的。」
「笑……笑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我還怕了你不成。」邢梅緣回嘴道。
「是、是。」久久抿起唇,裝作很正經的模樣。
「那不知少爺是否滿意奴婢的安排?若是龍心大悅了,可否告訴奴婢貴府所在何方,奴婢好送少爺回府。」
這件事恰巧戳中了邢梅緣的痛處,他突然眼眶一紅,酸意冒上鼻端。
「我……我沒有家……」
想起爹的冷淡、佣人的譏諷,他不禁悲從中來。若說爹不喜歡妹妹,他還能理解為什麼,可他不明白,爹為何不愛他,若爹真這麼討厭自己,當初又為何要生下他?
娘親是爹的元配,在難產生下妹妹後,便撒手人寰,留他倆在世上受苦。
接下來的兩個後娘,對他們更是不聞不問。所以即使她們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也沒有什麼感覺。
因為對他來說,那兩個女人根本什麼都不是!他不會為了不相干的陌生人傷心的。
但是爹的淡漠、疏遠,卻教他又氣又恨。可他是個倔脾氣的孩子,既然不能像妹妹一樣哭哭啼啼,他也只有擺出更冷漠的態度來保護自己。
案子關系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愈來愈僵持、疏遠。
佣人們見這少爺不受寵,膽子也就大了起來,言語之間不但毫無敬意,甚至快要騎到主子頭上去了。
這樣的少爺,簡直比高階奴才還不如!他再繼續待下去又有啥意思?不如干脆出走算了!反正爹也不會擔心,說不定還因此松了一口氣。
只是可憐的妹妹……
想到心酸處,正待落下淚來,突然身子一暖,不知何時他已被人攬進懷中。
「不要傷心,有我在這兒。」
久久輕軟的聲音如絲般滑進他耳中,她憐惜地拍拍邢梅緣的小頭顱,小小聲地說︰
「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吧!就算是孩子,也有自己的感情與困擾,是不是爹娘逼你念書逼得太緊了?」
「才不是!」發覺自己竟然被一個陌生女人抱住,邢梅緣的臉燒得通紅,只差沒噴出火來。
這女人懂什麼!如果事情這麼簡單就好了。
邢梅緣尷尬地掙月兌久久的懷抱,假裝氣憤實則羞愧地大嚷道︰「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女人好沒廉恥,竟敢隨意觸踫本少爺,果然是花娘出身的樣!」
話才出口就見久久變了臉色,她蒼白著臉,一臉受傷的模樣,大眼里浮起滿眶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