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夏侯戈治下森嚴,入夜之後,除了主子吩咐,否則沒人敢冒著危險在夏府穿梭來去的,更遑論潛入灶房偷食物……若沒那串鑰匙,任憑甜兒再厲害也開不了灶房門前的鐵鎖的。
所以陳大娘應該是個好人,會這麼對她肯定也是夏侯戈的吩咐吧?!
她縴弱的身子晃了晃,想到夏侯戈,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妳……我可不是妳娘,妳別對著我哭,快別哭了!」沒料到沈含笑會突然掉眼淚,陳大娘有些慌了手腳。
沈含笑難堪的轉過身去,讓止不住的眼淚悉數滴入井中。
望著井里頭自己憔悴蒼白的面容,她緊緊的咬著唇命自己不許哭。
不能再哭、不許再為那個人流一滴淚……沈含笑在心里這麼告訴自己,但淚水卻流得更凶。
她咬牙將裝滿水的木桶往上拉,眼前已一片迷蒙。
淚眼婆娑之際,許久未曾進食和安眠的身子,這會再也撐不下了。
她緩緩閉起眼,身軀左右晃了晃,整個人直挺挺的跌入了水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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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給我醒來……沈含笑,我命令妳醒來!」從未失控的夏侯戈,此刻五官因怒氣而糾結在一起。
他沒想到這女人真的敢這麼做,竟然想尋死來擺月兌他的報復!
若不是葉祈剛好逛到後園,她哪能這麼好運撿回一條爛命!只是,她膽敢用這種方法來逃開他,就要有膽量接受他更嚴厲的處罰。
「你干什麼?不許你再踫她一根寒毛!」坐在床畔的甜兒,火大的擋下他欲靠向前的龐大身軀。
「滾開!再不閃遠點,我連妳一起處置。」夏侯戈脾氣一來,顧不得還有其它人在場,他推開甜兒,一個箭步走到床前,將昏迷的沈含笑拉了起來。
「你快放開含笑姊姊,這些日子她讓你折磨的還不夠嗎?現在連命都險些沒了,你還想怎樣?」甜兒的眼淚流了下來,不管夏雲楨的攔阻,對著夏侯戈拳打腳踢的質問著。
「妳說夠了沒!」夏侯戈老羞成怒的正想一掌劈昏甜兒,夏雲楨連忙拉回甜兒,將她護在身後。
「放開我!我要替含笑姊姊好好教訓這個混蛋,如果不是他,含笑姊姊怎麼會被逼成這樣,還、還要帶著肚子里的孩子去投井!」
方才大夫診斷出沈含笑懷有三個月身孕,想到她居然不顧一切的一心尋死,甜兒當場大哭了起來。
「甜兒!別哭了,我們先出去,等人醒了再過來。」夏雲楨望著一臉鐵青的夏侯戈,眼看一場狂風暴雨就要到來,他只能強拖著甜兒離開。
「沈含笑,如果妳想留下這孩子,就立刻給我起來!我要听到妳親口向我哀求,求我留下他的命!妳要是再不起來,我就馬上叫回大夫,讓他開藥弄掉這孩子,妳听到沒?馬上給我醒來!」夏侯戈面色冰寒,激烈的抓著沈含笑的肩頭猛搖。
他恨她這個模樣,他受不了恨一個人卻得不到響應的感覺!他要她張開眼楮看他!
「喂!大夫不是說她身子太虛,若要勉強打掉孩子,只怕會連她的一條小命也一起送掉……」站在一旁納涼看戲的葉祈,此刻皺著眉頭,非常不以為然的出聲提醒他。
「這是夏家的事,你少管!」夏侯戈狠狠的瞪他一眼,再次對著昏睡的沈含笑大吼。
「你再這麼搖晃她,恐怕不用等到大夫出現,她就先讓你給搖散了骨頭,提早回姥姥家報到!」葉祈在桌前坐下,悠哉的替自己倒了杯茶,一副準備看戲看到底的架式。
「我有讓你坐嗎?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你的將軍府嗎?」夏侯戈滿月復的怒氣眼看就要淹沒他了,這下剛好找到對象發泄。
他將沈含笑放回床上,轉頭一掌劈向葉祈。
「夏侯戈!你瘋了不成,我好歹也是你的義兄弟,你就這麼狠心待我……」葉祈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一點埋怨也沒,輕易的閃過他揮來的掌。
「我說三哥,人家好歹也給你懷上了娃兒,再怎麼樣一個是你的骨肉,一個是你孩兒的娘,難道你當真兩個都不要?」葉祈仍然笑瞇瞇的道。
「住口!我一輩子都不會承認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個小表身上有沈青的血,別想我會留下他,我不會留下沈家的任何一個人在這世上!」夏侯戈一掌劈過去,面前的木桌頓時斷成兩半。
就在碎裂的巨大響聲里,葉祈突然靜止不動,臉上的笑意亦消失不見。
順著葉祈的視線,夏侯戈回頭看見了淚流滿面的沈含笑。
她怔怔的望著夏侯戈,神情淒苦而絕望。
不是不知道自己身體的變化,這些日子來每聞到食物的味道就吐得一塌糊涂,就算再愚昧,她也猜到這是懷孕的癥狀。
她傻傻的守著這個秘密,努力的想要留住肚里的孩子,因為這是唯一能證明自己愛過他的證據。
只是,當她在朦朧中听見他無情的話語,她的心凍結成冰……她發誓再也不要愛,要開始好好恨他了!
「妳听到了?」夏侯戈冷冷的走上前。
不能解釋,也不願多想自己此刻的感受,夏侯戈沉著聲,定定的望進沈含笑流淚的眼瞳里。
「想留下妳的孩子?」夏侯戈再問,聲音里開始有種連自己都不確定的晃蕩不安,逐漸蔓延開來。
他等著她開口求他。
沒有說一句話,沈含笑搖搖頭,臉上浮現突兀的笑,汩汩眼淚流了下來。
不知為何,一看到她的反應,夏侯戈臉一沉,怒氣瞬間揚升。
「為什麼?」忍著想掐死她的沖動,他冷著臉再問。
「你說沈家的人一個都不能留在這世上,那你會讓我和這孩子好好的離開吧!」沈含笑眼神空洞的笑了起來,等著他給予最後的允諾。
不許活,那總可以選擇死吧!
只要別留肚子里無辜的孩兒在這世上受苦,就算死後要下地獄,她也無所謂。只要孩子還在她身體里,她就可以永遠護著他,不受任何人的傷害。
她睜著眼想看清楚他的臉。
「妳……」夏侯戈氣悶的握起拳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著沒有出手劈死她。
若他應允了,那這該死的女人不就能從此擺月兌他了?
不!辦不到,要死一起死,他絕不容許這女人如此輕易的月兌身離開。
「妳作夢!妳不要這孩子,我就偏要留,我要他好好活著,長大了給夏家為奴為僕,為夏家將來的子孫屈膝賣命!」他幾近瘋狂的宣示,讓沈含笑錯愕不已。
望著他癲狂的神色好一會,她喃喃的開口說了兩個字──
「瘋了!」
這男人真的是瘋了!
第八章
「快,把窗戶全部釘死,不準留半點空隙,連只蚊子都不許飛進……」夏侯戈指著柴房里所有的窗子,要家丁快點動手。
「夏侯戈,你想做什麼?我不要留在這里,讓我走……」隔著一扇木門,沈含笑驚慌的拍門叫喊。
「妳想走是嗎?我就偏不讓妳走,我要妳這一生都留在這里,成為我的禁臠。」夏侯戈像瘋了似的不顧葉祈的勸阻,從家丁手中接過一條鎖鏈,緊緊的在門拴上纏繞了幾圈,跟著落鎖扣上。「從今爾後,妳只能待在柴房里,哪兒也去不了!」夏侯戈陰冷的望著門板。
他不許她走,她就哪也不許去,連跨出柴房都不準!
「三哥!你當真要這麼做?這間破屋看起來風一吹就要倒,留她一個人在里頭會不會太危險了點?」葉祈搖搖頭。
而且,那家伙竟然還把鷹王賞賜的純精鋼鏈拿來鎖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會不會太夸張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