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等西等,等得臀下的涼意快凍遍她全身時,宮櫻甯才起身循著回廊找著廳房。反正她閑得很,就算真找不到人問路,一間間廳房打開來瞧,總有個人或能消遣時間的東西被她找著。
連連翻了數間廳房,她突然頓了下,聞著空氣中一絲若有似無的陳腐霉味令她十分熟悉,她又循著味道多嗅了幾下,眼楮頓時一亮。
書!那時古書的味道!太好了,她這下不愁沒東西打發時間了。
「君應陽!」
爆櫻甯露齒一笑,正欲推開門扉,里頭卻突然傳出一聲暴吼,她怔了下,萬萬沒想到里頭有人。
「大哥,不是我說你,你整日將自己關在這里不願見人也就罷了,但是應襄的事有該怎麼辦?叫他管帳,倒不如你自個兒來,他的帳自管得亂七八糟的,我批得頭都疼;偏偏你又硬逼我去應舉,難不成放著君家的產業不管,任應襄胡來?」
「你不應舉,完成不了爹交代下來的遺言!」君應廷的聲音十分憤怒。「應襄年紀還小,多得是學習的機會;可你已經為了我的事浪費了足足五年的光陰;五年!你知道五年可以做多少事?」
「我為不為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將自己當成廢人!」君應陽抿了抿唇,「沒錯,你眼楮是瞎了,可你的心還沒跟著瞎、君家多年來的產業全是你一手打理出來的,如今你放任自己留在這間鬼屋里顧影自憐,卻沒想過是我和應襄姑息了你多九,就等著你能想開,重新站起來!」
呃……她是否不小心听到兄弟圃牆的戲碼啦?宮櫻甯楞了一會兒,悄悄地躲到一旁的柱子旁。她記得君應陽口中的「應襄」指的是昨晚她瞧見的那個清麗的妙齡姑娘;可她卻沒真正見到君家的長子君應廷,听說他為了盛家瞎了一雙眼……
「君應陽!何時你開始變得目無尊長?」君應廷惱怒地大吼,恍若君應陽一針見血地刺中他心中最深的痛處。
「你沒有給我任何可以尊敬你的理由!」君應陽也忍不住吼回去。「你究竟要鑽牛角尖鑽到什麼時候?看不到不代表你整個人就死了;沒了眼楮做事固然不方便,但你也不該做個活死人,讓我和應襄失望!」
「你才讓我失望!為了我的眼楮,憑什麼你就要放棄你的才學不肯做官?我廢了,不代表你也跟著我一起廢了!君家的責任,還不需要你來扛!」
「是不用我扛,但應襄也太可憐了,為了你拋去的責任,全部往他身上擔,你有沒有想過應襄天生身子薄弱?他是不是也的扛得起你交給他的東西?」
「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听你羅哩巴唆!」君應廷又暴吼一聲,伴隨著一件瓷器重撞牆壁的聲響,一切回歸平靜。
爆櫻甯贊了贊眉,明白自己是真听到不該听的。君應廷希望君應陽做官,可是君應陽又不希望自個兒體弱的妹子扛起君家的產業,所以……
「你究竟要躲避到什麼時候?」沉靜半晌,只听君應陽無奈的詢問。
「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已經是個無可救藥的人?」君應廷的聲音有著更為深刻的蒼涼。「別指望我了,應陽,若你真想讓我安心,去考舉吧;今年你人未到禮部,周大人那邊不斷地來書催促,希望你能再過春闈,入科翰林院。」
「我做了官,你就願意離開這間屋子?」
君應廷良久沒有回答,等得宮櫻甯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突然她旁邊的門一開,嚇得她直往後跳一步,瞅著滿臉怒意的君應陽。
「你在這做什麼?」君應陽擰起眉,暗忖不知她在門外偷听多久。
「我、我……我找你,這衣料,根本不是個丫鬟穿得起的衣裳。」宮櫻甯揉了揉手邊精致的布料,雙眼直瞅著他的額頭。「你……受傷了。」
「不障事。」君應陽隨手關起門,不讓宮櫻甯有見著君應廷的機會。「先離開這里再說吧,我大哥不喜歡有人接近這里。」
「呃……」可是他頭上的血令人怵目驚心。宮櫻甯擰著眉瞅著他修長的雙腳邁開步伐,連忙三步並兩不追了上去,「君應陽,你等一下。」
道路方才的水池,他才停了下來,但濃密的劍眉仍蹙得死緊,「以後不要接近那里,我大哥性子暴躁,容易傷著你的。」
「受傷的人是你,不是我吧。」宮櫻甯不悅的覷他一眼,想也沒想就把手邊的衣裳按住他額頭的傷口。「既然你知道你大哥性情暴躁,你又干麼惹怒他?你君家的事情我不想管,但不表示我不會看到、听到,突惹心煩。」
「你會心煩?」君應陽注視著她噘起的雙唇,目光柔和了許多。
「怎麼不會心煩?我這個人懶得管閑事,但也討厭听,你們吵得那麼大聲,不想听全都進了耳了,偏偏——啊!「宮櫻甯突然地叫了一聲,瞪著手中沾上他血痕的紗羅。」慘了,我忘了這不是我的衣裳,居然拿來幫你擦血,這怎麼洗啊?「
君應陽瞅著她懊惱的模樣,神韻間帶著女兒般的嬌羞,他微微牽動嘴唇,將她整個攬進他的懷里。」不用管那塊不要的布料。「
「不要的布料?噯,你……」宮櫻甯倏地滿臉通紅,發覺自已被他摟得緊緊的,她推了推他的胸膛,可他卻一點也沒放開她的意思,反而收緊了手臂,將他的頭埋進她的頸窩。
「你的味道好好聞。」君應陽唇邊帶笑,深深地嗅進她的馨香。「你……,」宮櫻甯整個臉埋進他的懷里,心跳大聲得連她自己都听得到。光天化日之下,他想做什麼?「我要叫了哦。」
「叫什麼?」君應陽有意逗她,輕聲地在她耳「你要大叫非禮,還是大叫救命?」
「兩個都要。」老天,怎麼他的手臂這麼有力,她連掙都掙不開?「這就是為什麼君府里沒幾個佣人的原因嗎?好在你準備非禮良家婦女的時候,她們連扯著嗓子尖叫,也沒人听得見?」
「我還沒非札過良家婦久。」他愛煞她身體極軟的觸感,想他是放不開手了。
「沒非禮過良家婦女,那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宮櫻甯止住了嘴,實在難以說出她當時身扮男裝,他就奪了她的吻。「如果那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我鬟是女的,卻還那麼做,不就是非禮良家婦女?」
「尋常的良家婦女,可不會穿著男裝到書院念書。」君應陽暗指她沒身為女兒身的自知。「怎麼到現在你還不換回女裝?」
「我說過,你拿錯衣裳給我了,這種只有富家小姐穿得起的衣裳,不是一個丫鬟穿得起的玩意兒。」宮櫻甯想起她房里還有一堆簪子玳瑁,哪有當人家丫鬟的人穿得這麼好?「我做的是丫鬟的工作,要是衣裳弄髒了就可惜了。」
「這些都是應襄的舊衣,弄髒了也無妨。」
「君府里沒有丫鬟的衣裝嗎?」宮櫻甯直覺他在寵她,才會拿這些價值不菲的衣裳給她;可她非常明白自己是什麼身份.若是她穿如此華麗的衣服讓其他的下人瞧見了,一定會認為她是他買回來的侍妾。
「君府里頭沒有丫鬟。」君應陽輕聲說道,一邊禁不住誘惑地親吻著她的發絲,一邊在心底暗笑。她曾說過只要讓她的腦子里轉著事情,她就會忘了自己處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這點她倒沒說謊,合則她一定不會任他輕易摟著。
「沒有丫鬟?」宮櫻甯狐疑地皺起眉頭。「這種諾言可說不得,若真沒有丫鬟、應襄小姐又怎麼讓下人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