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語望著一臉天真的曲水樓搖了搖頭。「你涉世未深,是不會懂的。」
「誰說我不懂?」曲水樓搶白道。她最不喜歡別人把她當成小孩子般的對待了。
邀語幽幽的目光凝視著燭淚,似有萬般無奈。「唉!水樓,天下不是每個姑娘都能像你一般生在富豪之家,有很多姑娘為了家計、為了生活,不得不走上這條路子,咬緊牙關趁著年輕多賺一點銀子。
「青樓這條路是條絕路,古今多少花魁哪個落得晚景淒涼的下場?青樓女子誰不想從良?誰又願意過著倚門賣笑、生張熟魏的日子?但是從良談何容易?進了青樓,一輩子也洗不掉這個污點,到最後多數人因過不了節衣縮食的生活重操舊業,運氣好的嫁入朱門做侍妾,承受著大房的欺壓,運氣差的就只能等著人老珠黃,淒涼終生。」
她諷笑地撩撥著頭上的金步搖。「能進入吟風樓的姑娘算是命好,咱們吟風樓里規矩甚嚴,來的客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都還有身分上的顧忌。吟風樓從不強迫姑娘們賣身,所以吟風樓里大部分的姑娘都只是賣藝不賣身,也可以回絕自己不士各歡的客人,比起八大胡同里那些可憐的姑娘,用身子掙得微薄的血淚錢,你該說我們是幸?抑是不幸?」
曲水樓一時答不出話來,她的確是沒辦法體會邀語話中那股深切的悲哀,邀語說的情況她一點也幫不上忙,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邀語。
她深呼了一口氣,突然對曲水樓笑道︰「算了,同你說這些也沒有用。墮入青樓一半天命、一半人為,任誰也改不了這個事實。對了,你到前廳去,是有事找我嗎?」
「不是,我想去找向樓。」
「找她?她人不是還在將軍府里頭嗎?是不是大當家派人捎來什麼訊息?」
曲水樓擔憂地搖頭。「就是因為沒有任何消息我才擔心,向樓去找那個瘋子都過了三天了,我怕她發生了什麼事。」
「大當家武功那麼強,應該不會有事的。」曲向樓自從去找風滌塵都過了三天的光景,邀語其實說這話時也沒什麼把握。
「你三天前就這麼告訴我了,可是向樓還是沒有回來,我非到將軍府一趟不可,向樓不會無緣無故地失去音訊,那個瘋子很可能把向樓抓起來了。」曲水樓愈是擔心曲向樓的安危,腦子里就愈會胡思亂想。
「風將軍為人耿直,他不會這麼做的,抓大當家能做什麼?」她真是受不了曲水樓荒謬的想法。
曲水樓差一點就把風滌塵當初威脅要將她押上京治罪的事給說出來,雖然他講過那是他為了使她乖乖听命的法子,但是她現在逃走了,天曉得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地將向樓抓起來替自已頂罪?
曲水樓頭一次為自己強搶男子的舉動感到後悔!倘若不是自己抓了風滌塵那個瘋子,今天向樓也不會陷入這麼大的危險中。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去。」曲水樓堅定地說道。
邀語盈盈的目光瞅著曲水樓,過了半晌,她才輕聲細語地說道︰「好吧!既然你都不介意再回去將軍府,我也不需如此掛念我的責任所至。你們姊妹倆的感情真好,要是我也有像你這樣的妹妹就好了。」
「謝……」曲水樓突然發現有點兒不對,妹妹?邀語怎麼知道向樓是女兒身?「你怎麼曉得向樓……」
「女扮男裝是吧?」邀語微微輕泛起笑意。
她像個呆子般地點點頭。「向樓她告訴你的?」
「也算是、也算不是。」邀語模稜兩可地你別忘了,我可是這位英姿煥發的曲堡主身邊唯一的紅粉知己呢!別多說了,倘若你還想出去,就從吟風樓的後門走吧!比較不惹人注意。」
曲水樓心想現在不是追問邀語的時機,反正來日方長嘛!找到向樓後再說也是一樣。「那我就從後門先出去了。」
邀語頷首,領著她到了鮮少為下人所知的後門。
曲水樓朝邀語點頭告辭,嬌小的白色身影使著輕功,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
朱皭顃不覺地扶著頭,他肯定自己一定瘋了,要不他的腦海里為什麼全都是「他」的身影?
這三天來他一直待在將軍府里,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何不回王爺府邸,硬是賴在將軍府里不走,只因為曲向樓也在這里嗎?
朱皭顃常常突然發覺自己凝視著曲向樓的一舉一動,連一個細微的小動作也不放過,就像現在,他又盯著曲向樓瞧了,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楮,唉!「他」是一個男人啊!他是怎地?他該怎麼辦啊?
朱皭顃心中百味雜陳,卻沒一個味道是甜的。想他堂堂一個王爺,京城中多少佳麗對他投懷送抱,他都瞧不上眼,這會兒怎麼會……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眼楮還是瞅著曲向樓發愣。
「朱王爺?」曲向樓實在被他盯得難受,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她從風滌塵那兒明白了三天前和她交手的朱皭顃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系出皇室的王爺。唉!王爺,階級制度中最高級的貴族,豈是像她這種土農工商中最低下的商人所能攀談的呢?她和他的距離實在太遙遠了。
「呃?」朱皭顃恍若大夢初醒,正眼瞧著曲向樓。
「你有什麼事要問我嗎?」
「如果你是女兒身……」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言自語道。
「什麼?!」曲向樓大驚失色,難道他看出來了?
「呃……沒有啊!」朱皭顃連忙否認。自己怎麼那麼不小心,竟把心底的話給說了出來。正所謂言者無心、听者有意,難怪曲向樓會那麼震怒,男人听到他被人希冀是個女子,哪個會不動怒?
「真的沒有?」她狐疑地問道。倘若真被他識破身分,她一定要想個法子封住他的嘴。
「沒有,剛才是我一時說岔了嘴,希望曲兄弟你別介意。對了,不知你的傷復元得如何?」朱皭顃道歉之後趕緊改了個話題,再胡扯下去恐怕曲向樓又要帶著傷跟他動武了。
「好多了,多謝王爺的關心。」曲向樓客套地回答。她眯細了眼,將朱皭顃心虛的舉動全望進眼里,看來他是真的不知情,但自己還是對他謹慎一點才好,她時常捕捉到他的目光,三天來他老用若有所思的眼光瞧她。
「我說過了,別叫我王爺,叫我皭顃就行了。」他實在很討厭曲向樓對他總是懷有戒心,只要他出現不到一刻鐘,曲向樓便找機會離開他的視線,連一向遲遲鈍的風滌塵也瞧出了些端倪,饒富興味地瞧著他們在將軍府里大玩捉迷藏。
「這怎麼可以?」她冷然出聲反對,「王爺的身分豈是我這種凡夫俗子可直稱其名的?由某不是不懂禮數之人,還望王爺自重,不要再為難在下了。」
「是啊,皭顃,瞧你又在為難向樓了,既然向樓這麼堅持,你又何必呢?」風滌塵實在忍不住地搭腔,唇邊露出一抹笑意口
「我只是不希望曲兄弟對我如此見外。」朱皭顃瞪著風滌塵直咬牙。向樓、向摟,瞧風滌塵叫得那麼順口,他真嫉妒曲向樓給好友直呼其名的特權,而卻不給他相同的待遇。
「王爺這番話言重了,曲某不曾有過這個意思。」她心有防備地說道。
朱皭顃火了,「那曲兄弟你不願接受我的好意,又算是什麼意思?」
「我……」曲向樓一時答不上話來,她只是不想讓朱皭顃更接近自己罷了。上回動武時他竟然能讓她想要忘卻自己這輩子心里所奉行的一切原則,那感覺雖然美好,但她不容許他再度輕易地撤除她的心防,這個男人對她和傲風堡來說是個極為危險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