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你可以扶我站起來嗎?」他輕聲的開口,對于向一個老婦求助的這檔事,實在感到羞恥,但他又無可奈何。
「你自己爬不起來嗎?」江姥姥狐疑的上前,「你不會這麼沒用吧?」
不好意思,這「時期」的他正巧這麼沒用,全都是司徒文柳那小子害他的。
「婆婆,我大病初愈,全身無力。」他沮喪的沉沉低訴。
听得江姥姥猛蹙眉頭,不知道這小子這一「腳軟」,是要拖到什麼時候才有那個能力自己離開。這樣一來,青娘和望兒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真是的,這小子為什麼不燒一退就拍拍走人呢?
「你真是個麻煩。」江姥姥不由得埋怨。
奇怪,她干嘛這麼討厭他呢?
經過近十天的休養,他終于稍能舉步走一小段距離了。再過個幾天,他應該就有能力離開這個小屋,找個江姥姥以外的人講話吧?
他簡直快被悶瘋了。
常常早上一起來,就見床邊擱著一堆飯菜,任他如何叫喚也不見人來應。就這樣獨自過了一天,他才知道,原來那堆飯菜是含著早餐、午飯、晚膳的,這算什麼待客之道嘛!
竟然將他這麼一個「病人」丟在空蕩蕩的屋里,然後跑到外面閑晃,簡直不把他當個人。
唉!沒個講話的對象,也沒個閑事做,這種「悠閑」的日子可還真難受,只好每天舉舉手腳,走步,想想還真窩囊呢!
像現在這樣,坐在門檻上,有氣沒力的看著藍空,滿腦袋全都是罵那個司徒文柳的字眼。
「下次別讓我遇見,若叫我踫上了,我絕對要他向我磕頭求饒。」
「喂!你在想什麼?」一個力道將他往前推。
虧馮雲反應快,在落地前用手撐住,才逃開了吃土的下場。但不悅卻升了上來,他十分討厭會用這種方式打招呼的人。
怒沖沖的轉頭看去,眼前竟是個四、五歲的小娃兒。
「大叔,你還在呀?」望兒笑嘻嘻的看著他坐正了身子。
「你是誰?」馮雲奇怪的看著他,總感覺有一股熟悉,好像曾在哪兒見過似的。
「你不知道我是誰?」望兒怪叫,「你不是想當我爹嗎?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誰。」
「胡說。」馮雲沒好氣的斥責,不知這孩子何以如此妄想,竟要他當爹。
「我哪里胡說,那天你不是壓著我娘生弟弟嗎?」望兒非常肯定的叫著。
有這回事?馮雲嚇得青了臉。
難道他在不省人事之際輕薄了他娘,這……難怪江姥姥不給他好臉色看,不砍了他已經算對他客氣了。
天哪!他怎會做此糊涂事?還叫個小子給瞧見了。
可恥!
「那……你娘現在在哪兒?」他驚惶的問,心里七上八下的,仍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望兒搖頭,「不能告訴你,我娘躲著你呢!」
「躲我?」一定是被他嚇著了。
「我娘說她不要你當我爹。」一副你配不上我娘的樣子。
「你跟你娘住?」馮雲換了個話題,想要旁敲側擊出答案。既然他已經輕薄了人家,那麼他就會負責到底,就算要接她進馮府也好。只是……若尋著了沅青的話……那……望兒點點頭,坐到了他身邊,「還有姥姥也跟我們一起。」
「那你爹呢?」馮雲小心的問。
望兒丟著石頭玩,「我還沒生出來之前就死了。」
馮雲不知是該高興于沒有一個怒火沖天的丈夫拿刀追殺他,還是該憂悲于可能墜入個攻于心計的女子的陷阱,終其一生無法超月兌。
即使下場悲慘,他還是應該負起道義上的責任,萬萬不能將發生在沅青身上的錯再施于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唉!」他認命了,「你娘叫什麼名字呢?」口氣顯得沮喪。
「你真糊涂,」望兒不以為然的睨著他,「難怪娘不要你,你真是笨得可以。」
被一個小娃兒罵笨?
「那你又有多聰明?」他粗聲道,並突然覺得跟個小孩一般見識的自己很可笑。
「我可是國家未來的棟梁。」望兒抬高臉傲然的宣布。
「哦?」馮雲有趣的看著他,挺好奇這小小子哪兒來的自信如此狂妄。
「別看我不起。」望兒鄭重的警告,「別看我小小年紀,我可是百年難得的奇才。
「是嗎?」馮雲失笑,相當好奇是怎麼樣的母親,竟會教出如此會吹牛的小孩子出來。
「別懷疑,」望兒嚴肅的看著他,「我不但精通詩詞歌賦,我還熟讀經書史策呢!」
「哦,譬如哪些呢?」馮雲很懷疑。
望兒得意的停了一聲,「最基本的是司馬遷的史記,當然還有漢書、後漢書、三國志、晉書、宋書……」
啪!啪!啪!
馮雲的掌聲打斷了望兒的自我介紹,「太厲害了,真令人佩服。」他笑道,根本不當他的話是真的。
望兒卻得意的抬頭挺胸,「我以後一定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是呀!」馮雲附和的點頭,「那你要當什麼官?」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望兒白了他一眼,「第一步當然是要當上狀元。」
狀元?
馮雲愣住了,腦海浮現了司徒文柳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希望你教會未來的狀元公什麼是謙虛。
說的該不會是眼前這小子吧?馮雲難以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著望兒。
謙虛?這小子全身上下根本沒個謙虛的骨頭,教他……簡直是自找麻煩,再說,他為何要攬下這檔事,光是他母親就夠他頭疼了。
「你娘在哪兒?」馮雲正色道,決定不再多說廢話。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望兒朝他做了個鬼臉。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根本分不清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你不說,到時吃虧的可是你跟你娘喔!」
「吃虧?」望兒不解的等著馮雲解釋。
馮雲點頭,口氣變得沉重,「如果你娘懷了弟弟,肚子就會變大,到時若沒人出來當爹,那你娘就會被大家欺負。」而他,也沒辦法忍受再一次讓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每當想起沅青和他的孩兒可能在外受到欺凌時,他總是汗涔涔的絞痛了心,恨不得時間能夠倒轉,恨不得當年的儒弱從不存在,但這些奢望從沒實現,而他的悔恨也永無止盡。
「為什麼大家要欺負娘?」望兒著實不了解。
這不是個孩子能夠理解的答案,馮雲不由得低嘆,「因為一家人應該在一起。
總不好坦承是禮教規條太不通人情吧?
「喔!」望兒似有所悟的點頭,「一家人包括父母和小孩,沒有父親的會被欺負。」
「可以這麼說。」馮雲點頭,為他靈敏的領悟力感到欣喜。
「那為什麼以前沒人欺負我呢?」望兒更不了解了。
那是因為你太自大,根本察覺不到。
「因為你娘不想讓你知道吧!」馮雲選了另一個答案。
「是嗎?」望兒臉上露出擔心,顯示對馮雲深信不疑的態度,「我不要娘被欺負。」
「那你就告訴我,你娘在哪兒,我好保護她。」
「你真的會保護娘?」望兒清澄的眼睜充滿期待。
「真的。」馮雲鄭重的表示,但心頭卻仍有一絲愧意,畢竟利用孩子的天真來達到目的,並不是件光榮的事。
「好。」望兒肯定的點頭,終于決定泄露母親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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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知道了那女人的下落也是沒用,以他現在孱弱的體質,如何走上兩個時辰到那一位「林員外」家呢?
馮雲緊蹙著眉頭,低首瞧著望兒活力十足的模樣,心里著實佩服──這一位稚小子竟獨自一人走上兩個時辰來「回家看看」,毅力著實驚人。
「你現在要怎麼做呢?」望兒一臉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