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把她叫醒好了,但為免她掉下去,他得牢牢抓緊她才行。
于是,他往前爬,小心翼翼地想要靠她近些。
但他引起的震動卻喚醒了沉睡中的晨星。
只見她掀動著雙眼,疑惑地看著頂上枝葉蔽天的景象。這兒是哪里?她有些糊涂了。
「晨星。」江平輕聲叫喚,連忙用手抓住她的玉腿。
「啊!」晨星驚聲尖叫,一腳踢了過去,卻沒踢到意料中的目標,反而身體失去了平衡直往下墜,「啊……救命呀!」她尖叫。
「晨星!」江平急喊,迅速伸出的手只徒勞地抓到空氣,驚懼而圓睜的雙眼只能目睹愛妻墜落。
「救命……」晨星放開嗓子尖叫,心涼地緊閉雙眸,什麼都不敢看。
江平又目睹到一樁奇景︰他的嬌妻竟停在半空中,然後徐徐地掉落,像緩緩飄落的枯葉,也像輕盈飄舞而降的柳絮。這情形是奇異得不尋常。
終于,他看到她安全、毫發無傷地降落到地面。眨眨眼,抖去滿腦子的不可置信,他快手快腳地往下攀爬。
雙腳踏到柔軟的地面後,他立刻奔到晨星的身邊。
驚魂未定的晨星仍緊閉著雙眼,絲毫未察覺她已安然無恙地躺在清芬的草地上。
「晨星晨星,你睜開眼楮呀!」江平一把將她攬在懷中,並頻頻呼喚著她。
靶受到他的體溫,听到他熟悉的語調,晨星感到心安,于是她睜開雙眼,滿心愉悅地接受出現在眼前的江平。
忽地,江英冷酷的申明刺進了她的意識。身體一僵,她退離了江平的懷抱。
「晨星?」江平不解地看著她。
「對了,我不是從樹上摔下來嗎?」她刻意夸張地宣示著自己的驚疑。
江平一愣︰「你不記得了嗎?」
「記得呀!」她抬頭看著樹,「我從樹上掉下來了,可是……我怎麼會沒事?這樹不是挺高的嗎?」怎麼沒摔出傷來?她凝神檢查著自己。
這答案……江平還想從她口中得知呢!
「你記得你是怎麼從樹上掉到地上的嗎?」江平靠近她,嚴肅地問。
「怎麼掉?」晨星疑惑地來來回回打量樹上和草地,「掉下來還分很多種掉法嗎?」
「這……」江平語塞,不知是不是該將適才所見源源本本地說出來,不過看她這樣子,確實像是不知剛剛所發生的奇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俊的那句話竟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天將丕變,有兆;將逢亂世,有妖孽。
不會的,他嚴肅地看著眼前的嬌妻。是的,如此一位可愛善良的女孩,怎麼可能是妖孽。
是巧合,剛剛的一切都是巧合,一定是剛剛他腦昏眼花了。
「你沒有掉下來,你是做夢了。」他突兀地沖口而出,這欲蓋彌彰的說辭似乎有違他剛剛暗自下的決定。
「是嗎?」晨星偏著頭,「那我怎麼會在這里?我記得我應該在樹上的呀!」
「是我把你抱下來的。」江平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真的?」晨星訝然,「你是怎麼辦到的?好厲害喔!」她仰慕地看著他。
江平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不說這些了,」口氣轉為凶厲,「你沒事爬到樹上做什麼?你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
所有的委屈涌了上來,她淚眼汪汪地睨著他,「不知道,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誰叫我是一個笨蛋。」接著她撲倒在草地上嚎陶大哭。
江平心疼地扶起她,「你才不是個笨蛋,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他口是心非地哄道,看她這種女子形態,使他更加確信她絕對不是什麼妖孽。
「你說謊,你說謊……」晨星推開他。
轟!劈雷一聲響起。
丁丁冬冬,豆珠般的暴雨又接著猛下。
江平警覺地朝上一望,烈日當空,藍天無雲的好天氣,竟又下雨了。
濕著身子的江平低下頭看向晨星,見她仍兀自哭著,似乎對天氣的驟變毫無所察,再定楮一看,她的衣服、發鬢竟是干的。
是樹幫她遮了雨嗎?可她腳邊的綠草卻是濕了的。
妖孽?
「晨星,別哭了。」他猛然大喝。
晨星嚇了一跳,猛然轉頭看他,就在這時,雨停了。晨星看到的是一身是水的江平。
「你怎麼了?」晨星好奇地趨身向前,「你是怎麼弄的,怎麼能平空讓自己濕成這樣?」好奇的成分還多過了關心。
一切都是巧合,都是巧合,他抬眼望向晴空,拼命地說服自己。但那葉梢上的露水似在嘲諷他不願面對現實般的反映著烈日耀閃的點點金光。
「以後別亂哭。」他嚴肅地吩咐。
這一來,悲意又涌上了晨星的心頭,「告訴我,你是不是嫌棄我當你的妻子?」
「誰說的?」江平抓住她的手腕,威勢洶洶地逼問,「是誰說我嫌棄你的?」
晨星搖頭,「不是嫌棄我,是我配不上你。」她哽咽,有些意外地听到幾聲悶雷,大概要下雨了吧?她想。
「那麼是誰說你配不上我的?」江平咄咄逼人地質問。
晨星拼命搖頭,「我不會告訴你的。」她可不想害他們兄弟失和。
「是不是瑞蓮和采荷!」他直覺地猜。
「不,不是她們。」她竭力否認。
「傻瓜。」江平改握住她的肩膀,「你該相信的是我,而不是她們。」
「但,真的不是她們呀!」
「不管是不是她們,你懷疑我就是不對,你一定得相信我。」他鄭重宣布。
晨星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不安地相詢︰「我真的配得上你?」
江平堅定地點頭︰「絕對配得上。」
晨星緩緩露出了笑靨︰「我相信你。」
這句話引得江平一陣愁苦,她相信他,但他卻沒把握信任她。
輕嘆口氣,他愛憐地撫過她柔細的臉龐。
在眼角余光中,他竟瞥到屋前那幾株寒梅竟盛開著白花。
猛一驚,他再仔細瞧去,沒錯,是梅花。天,這比六月飛雪還稀奇。
「你怎麼了?」晨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啊!好美。」她驚嘆。
美?也未免美得太妖異了。
江干瞪著她,腦中又浮現了那一句——將逢亂世,有妖孽。
※※※
為了變成能夠匹配江平的妻子,晨星從書房中拿了些書展讀。
但書中那些文字艱澀得很,不但與生活用的語法不同,還難解其文意,實在令人煩悶。
也因此,她才會帶著書到池塘邊散心。
但,一股迷惘攫住了她,她失神地坐在池畔的石上陷人沉思。
仔細地回想自她「醒來」的一切種種,首次覺得這個世界對她太陌生了。如果她是項晨星,那就應該對所有的事物感到熟悉,即使她遠嫁到江府,至少不會對「禮」有如此奇怪的詮釋,她不禁想起第一次拜見爹娘時,她所行的那些「怪禮」。
再說,項晨星是個才女,對這種不知所雲的書一定熟悉得很,即使不會馬上看懂,但至少不會像她似在看鬼畫符般的一無所知。
還有,最可疑的是偶爾浮現在腦中的畫面,那些畫面是如此地違反常理,絕對不可能屬于她——項晨星的過去。
莫非,那病真的如此厲害?
不但讓她遺忘了過往,還讓她有了幻覺。
如此認真地思索,讓她忽略了周遭的一切,甚至讓她漏听身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去死吧!」應瑞蓮的聲音森冷地響起,接著猛力一推。
「啊!」驚呼的晨星應聲落人水中。
「大嫂。」踫巧經過的江英在拱橋上驚叫,立刻不假思索地躍入池中,往她游去。
※※※
四周的水不斷地向她擠壓,壓得她的胸好痛,她舞動著手腳想要躍向水面,卻反而更下沉。眼前的烈日逐漸被綠波掩住了,就連綠波也快轉成黑暗。她快死了嗎?她緊閉雙眼,心里好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