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罷了。總是會有辦法的,她想。
「好吧!」湘雲點頭,「從今起你就是我的隨身女婢。」
「太好了。」文聲高興地叫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而且你也不至于會佔她便宜。」他似乎頗為得意自己的眼光,「好,我現在就去找老鴇商量贖身的事,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打開了門,他如一陣風卷了出去。
「謝謝公子,謝謝。」沅青迭聲地道謝。
倒讓湘雲有點不好意思。
第三章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一曲既罷,沅青放下手中的琵琶,眼中流露出佩服︰「小姐,你的琴藝真好。」她衷心道。
湘雲笑了笑︰「你也不差呀!」她謙虛著。
「哪里。」沅青不好意思地說著,「不過我真沒想到,帶我回來的公子竟是岳陽城內有名的才女。」她低呼,仍有點不敢相信眼前這位美似天仙的姑娘會是她的主子,不知司徒大哥可知道這件事?
「希望你不要跟司徒大哥說。」仿佛看透沅青心思似的,湘雲輕聲求道。
沅青點頭,卻又疑惑地開回︰「為什麼?」
湘雲無奈地輕嘆日氣︰「如果他知道我是個女娃兒,他會如何對我呢?」
沅青了解了,以她對司徒文聲的認識,他一定會對湘雲小姐敬而遠之,畢竟他是惹不起良家婦女的。
「但,你也不能這樣長久下去的,更何況司徒大哥最恨別人騙他,總該想個法子呀!」她好心地提醒。
湘雲卻白了臉。完了,他最恨被騙?
「小姐,」沅青遲疑地叫道,「你該不會喜歡上司徒大哥吧?」
「有這麼明顯嗎?」湘雲自嘲地反問。
沅青低嘆,似是同情也似是高興︰「其實司徒大哥是個不錯的男人,他會是個很好的歸宿。但他現在不能娶親,他得在司徒家的大公子娶妻生子繼承司徒家之後,才會論及兒女私情。」
「為什麼?」湘雲驚問,全然不明所以。
沅青聳聳肩︰「我也不明白,就好像他為什麼要努力丑化自己一樣,我一點也不知道理由。」
湘雲默然。為什麼他要如此糟蹋自己呢?
「此次他將他的老相好大方地贈與相識還不到三天的馮雲,外面可要如何說他?」她冷笑一聲,「大概說他無情無義、鐵石心腸吧?」她猜測。
沅青點頭︰「這樣正合他意。」
「正合誰意呀?」一個低沉的男音傳來,馮延年微笑著走進竹亭。
「爹,你回來啦!」湘雲連忙上前招呼,並在心中祈禱,希望爹沒听到太多,否則她就得面對火山了。
「再不回來,不知你這個丫頭會做出什麼事?」他開玩笑地罵道,在石椅上坐定。
「怎麼這樣說?湘雲可是大家公認的乖女兒呢!」她撒嬌。
「是,你大部分時候都乖,在人前更乖,但你一固執起來可就麻煩了。」他低笑。
「討厭。」湘雲跺腳,女兒嬌態畢現。
馮延年呵呵笑開懷了,眼角一瞥,看到了沅青︰「咦?這位姑娘可真眼生,不是咱們府上的婢女吧?」
「她是。」湘雲卻肯定地回答,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在說謊,「她已經在咱們府上做好久了,我看她乖巧,特地請總管調來給我當侍女的。」
「是嗎?」馮延年偏著頭思索,「我怎麼沒有印象。」
「咱們府上人多嘛,而且爹也不年輕了。」湘雲打算要混水模魚溫得爹爹腦袋糊糊的。
「胡說,我還沒那麼老。」馮延年立刻假裝生氣地低斥。
「是,是,是女兒說錯了,爹,對不起啦!」她還真會撒嬌。
馮延年頓時又笑開了,根本不記得要追究沅青是誰。
「對了,」他想到了某件事,「下月初一,湖廣總督袁振要來岳陽城,知縣特地要我帶著才女一起赴接風宴,好讓馮家小姐一展高人的琴藝及迷人的歌聲。」他說。
「我才不要當個娛興節目呢!」她嬌嗔。
「這可由不得你。」馮延年頓時變了口氣,「爹既已答應了人家就絕不能背信。」
「好啦,我去就是了。」她立刻答應,並且裝出一副委屈樣。
「這才乖。」馮延年高興說著,站起身,「好好練琴,可別讓爹丟臉。」接著走出亭子,「啊!對了,我接到你大哥的家書,說他再過十天就要從京城回來了。」他半路回頭補充著。
大哥要回來了,真正的馮雲要回來岳陽了,太快了,湘雲發毛地想道。若讓哥哥知道自己用他的名字在外面玩,甚至還帶回了一個別人的老相好回家當……
天,她要如何面對他的怒氣?
「小姐,你真是足智多謀。」沅青卻在此時欽佩地叫道,剛才湘雲小姐的對答真是太妙了。
咦?小姐怎麼都不出聲,反而還一副苦惱樣。是為何事煩心呢?她暗忖。啊!懊不會……
「放心,小姐。」沅青拍拍湘雲的肩膀,「司徒大哥絕不會去參加那種宴會的,他最討厭高官達貴及繁文縟節。」她說得相當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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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輕松的腳步,文聲走出了房門,迎著暖暖春風,他正打算出門去與雲弟乘著畫舫暢游洞庭湖。
走下階梯,卻踫到帶著憂容的親娘及五歲的小弟,頓時原本上揚的嘴唇平復成直線。
「娘,」他上前恭敬地請安,「好久不見,你好嗎?」
「難得你還有孝心問好,否則我還真以為你不要我這個娘了,竟然狠心到一連十天讓娘見不到你。」她心痛地苦笑斥責,充滿嘲諷的語氣有著失望及苦惱。
「娘,怎麼會呢?我只是最近忙了點而已。」他紅著臉,羞慚地低喃。
他明白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當時的情況的確不是她所能抗拒的。但每次一見到她,仿佛就深刻地提醒他——是他害苦了娘,是他害娘差點名譽掃地,自殺身亡,他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呀!
所以,為了避免痛苦,他躲避她。
風韻猶存的風采玲淒涼地笑了笑︰「是嗎?但你不是都沒去工作,整天在外面玩嗎?為什麼連見我一面也沒空?」她措辭凌厲地質問。
文聲頓時無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低著頭。
「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見我?是不是討厭娘?」風采玲心碎地出聲,破碎的聲音帶著嗚咽。
文聲立即抬起頭,難過地看著親娘一臉苦痛。他該如何說才能安慰她?才能讓她好過些?
但他要怎麼說,難道要他明說他不是討厭她,而是厭惡自己,恨自己曾帶給她巨大的苦痛?
他能預料到她會怎麼說,甚至連爹也會這麼認為。
他們會說不管他的親生父親是誰,他都是司徒家的子孫,絕對有資格繼承司徒家的家業。
但,他的良心和自尊不允許,即使他們不介意他不是司徒家的子孫,可是他介意。
「不是。」他沙啞地說道,「你是我的母親,我怎麼可能討厭你。」
「那你為什麼都不來看看我?」她問,仍然滿懷心痛。
文聲說不出理由,所以他只能默然。但看著母親含淚的眼楮,又讓他覺得不忍,覺得自己滿身罪惡。
「我以後一定會常去探望你的。」他承諾,卻沒有把握自己做得到。
「你已經這樣保證過好幾次了。」風采玲顯然不相信。
文聲長嘆。心里知道這諾言總有一天會實現,等到司徒文柳娶妻生子繼承一切。到時他就可以放開荒唐的偽裝,盡力輔佐他興旺司徒家。
現在只願二十五年前,那個怪道士所講的話永遠不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