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凝視她,雙眸隱著波光,像陽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瀲灩,朗晴恍然,終于明白為何他能讓她安心,他令她想到碧海藍天,讓她感到愜意自在。
「反正我一定要去見你的師兄們的,你不教我穿雲掌,我叫他們教我。」她笑著說。
他微笑,簡簡單單地應和。「好。」一顆心安穩下來,她既然決定與他在一起,他便不會放手。
忽然想起一事,朗晴立即問道︰「你與沈令是死對頭嗎?所以他才冒充你?」
他遲疑了下後,才道︰「一年前是我把他打下海的。」
她驚訝地望著傅翌容。
「江湖上有不少類似伏雁樓的組織,除了殺人,也能押鏢護人,訓練打手護院,反正拿錢辦事,買主出得起錢,他們就幫你打理得妥妥帖帖,伏雁樓以殺手聞名,我與他們向來沒什麼關系,直到去年他們派人殺一名朝廷官員,我得了消息,趕去阻止,費了一點功夫才將沈令打下懸崖,只是沒想到最後變成這樣……老天實在狡猾得很。」他望向遠處的青山白雲。
她呆愣了一下,才道︰「果真太狡猾了。」她對天皺眉,忽然想到一個疑點。「為什麼你會得到消息?伏雁樓的任務應該不容易探得吧?」
他微微一笑,對她的機敏露出贊賞之色。「我底下有很多探子。」
她疑惑道︰「為什麼?」她以為他只是個江湖俠士。
「我不能對你透露太多,簡單說我屬于一個秘密組織,組織隸屬于朝廷,主要探听金國有無不尋常的活動,另外留意江湖上的動靜。」江湖人士個個有武,通常不會與官府作對,更別說殺害朝廷命官,但林子大,什麼鳥兒都有,偶爾會出幾個像沈令這樣,不認為謀害官員有何大不了的人。
為免她再探問下去,傅翌容轉了話題。「山上有一座湖泊,你可以在那里垂釣。」
「好啊好啊!」明白他不想說得太多,她也順勢轉了話題,「別忘了你們家宅子的大魚歸我。」
他淺笑,「我沒忘。」
她甜笑地重新將頭靠回他肩上,故意道︰「我頭還痛。」
他抬手撫上她的眼尾,黑眸噙著笑意,朗晴舒服地嘆口氣,隨意與他說著閑話,日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還有他的體溫,讓她身子愈發軟綿,忍不住打了呵欠。
他將她攬在懷中,為她擋去些許日陽,低頭看著她沉睡的秀顏,回去的路還很長,但有人相伴,感覺真好。
第8章(1)
回到霍家堡時,天色已暗下,賓客們泰半已離開霍家堡,新娘被伏雁樓擄走,而新郎中毒在床,明天的婚禮想來是成不了了。
有不少江湖中人想留下來幫忙,還說要去伏雁樓要人,但霍家堡都推辭了,見堡主欲言又止的模樣,想來是另有隱情,眾人不好再問,便陸陸續續告辭。
為了不引起騷動,傅翌容駕著馬車從後門進入。霍堡主與王通接獲通報之後,急忙趕到後院,見到他們平安回來,自是喜不自禁。
他們不知柳芳華與伏雁樓掛鉤,也不知她對霍遠下毒,只當傅翌容本事了得,把人從伏雁樓那兒救了回來。
「梁姑娘怎麼了?」王通示意婆子把昏迷不醒的梁婍抱下。
「她也中毒了。」傅翌容簡單問答。
「伏雁樓這些人——」霍麒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先讓梁姑娘歇著吧!」傅翌容說道。
霍麒示意婆子把梁婍抱回房內,黃霽則由小廝挽著到客房休息,霍麒轉向朗晴,急道︰「听說朗姑娘醫術了得——」
朗晴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我這就去看大公子。」
「勞煩了。」
霍麒難掩焦慮。先前找了大夫,還讓唐公子看了,都說是難解的劇毒,兩天之內,大兒子、三兒子依次中毒,他如何放得下心。
朗晴走進霍遠房間時,他正半躺著看信,見她進來,眸子閃了下,將手上的信放進木盒內。
「公子氣色不錯。」朗晴走到他面前,正好瞥見木盒里一疊的信件,頓時一怔。
「不知該怎麼解三陰毒?」霍麒上前,見兒子大腿上擺著的木盒,詫異道︰「怎麼把它拿出來?」
暗翌容站在一旁,沒說話,目光定在朗晴臉上。木盒里的信是梁夫人所書,她也許是認出了筆跡。
「沒什麼,無聊拿出來看看。」霍遠關上木盒,望向朗晴。「朗姑娘的解毒丹真是厲害。」
「哪里,過獎過獎。」想想不對,她醫術的確頂尖,何須謙虛?于是又改口。「我自己也覺得挺厲害。」
眾人皆笑了起來,朗晴提起早預備好的紙筆,寫下所需的藥材,除了內服外,還得泡藥湯。
「第三天再讓人幫他把毒逼出來就成了。」朗晴將紙交給霍堡主。
霍麒立即要人著手去準備。
「翌容把婍姑娘也救回來了。」他示意兒子放心,而後朝傅翌容問道︰「可問出他們為何針對霍家堡?」
暗翌容搖頭。「都服毒自盡了,晚輩慢了一步,慚愧。」
朗晴抽了抽嘴角,勉強忍住笑。在她心中,傅翌容是高潔的謙謙君子,沒想撒起謊來面不改色。
「哪兒的話,今兒的事若不是你,只怕還要更糟。」霍麒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需在意。
霍遠正想支走父親,正巧有僕人來稟,外頭未走的賓客有事與堡主商量,霍麒交代兒子靜心養傷後,便匆匆忙忙走了。
「我去看看梁姑娘。」朗晴借機告辭。
「朗姑娘。」霍遠叫住她。
她望向他。「怎麼?不舒服嗎?」
見她一臉坦蕩,沒有絲毫閃避不安,霍遠又遲疑了。方才朗晴站在床邊時,他特意留心她的手腕,果真有疤,可若她真是梁婍,又為何不認?自她踏入霍家堡至今,她不是沒有機會告訴他。
或者……自己錯了,單憑手上的疤也不能認定她就是梁婍,假梁婍至少還握有玉佩,可剛剛她見到盒子里的信時,表情又十分奇怪……
「你怎麼了?」朗晴叫他一聲。
他回過神。
「沒事。」
暗翌容見霍遠又是疑惑又是擰眉,便對朗晴說道︰「你去看看梁姑娘吧。」
朗晴額首道︰「好。」
待她走遠後,他才走到床前的圓墩坐下。
「怎麼表情這麼怪?」
霍遠搖頭。「沒什麼。」
暗翌容遲疑了下,隨即壓下眉頭。
「到底怎麼回事?」
「要從我一年前打傷沈令的事說起……」傅翌容簡短地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若此事只有他與朗晴知曉,他會守住秘密,但沈令也牽扯其中,便讓事情復雜起來,與其憂心沈令哪天心血來潮向霍遠透露真相,不如由他來說。
雖然霍遠與沈令也不對盤,但在江湖行走沒有永遠的敵人,沈令行事陰險,若他哪天打算離間他與霍遠,說不定會利用此事。不管沈令是否有此心機,由他告知總比讓不相干的人透露給霍遠知道好。
不過他並未直接點明朗晴的身份,而是將來龍去脈說透後,由他自己參詳。朗晴為何隱瞞身份,他無法代她回答,只能讓霍遠自己去問。
听完傅翌容的話後,霍遠沉思良久。
他明白霍遠需要一些時間整理思緒,便靜靜地走出房。
外頭早已夜幕低垂,廊道上的燈籠隨風輕晃,昏暗的燈光讓一切都顯得厚重朦朧。
暗翌容在回廊上負手徐行,待要經過假山時,忽然瞧見有燈影在地上晃動,他微蹙眉心,淡聲道︰「是哪位朋友躲在那兒?」
沒有回答,只有燈影又晃了晃。
他走上前,忽然一個顫抖的女聲說道︰「客官……要不要喝碗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