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後要他別送了。」白玉銀插嘴。
「喲,生氣啦。」三娘彎腰瞄她一眼。「說不得啊。」
白玉銀笑笑。「我生什麼氣?」她打著算盤。「怎麼不說你存心說這些糗我。」
三娘露齒而笑。「是糗你沒錯,誰要你老愛跟霍凌非裝不熟。」
白玉銀抬起頭。「我們本來就沒多熟。」她將算盤移到一旁,轉了話題。「其實我這兩天想了很多,要關了這當誧我也舍不得,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就將它頂給你。」
三娘訝異地挑起眉。「頂你這店?」
「是啊,雖然賺不了什麼錢,可也還能糊口。」
「不了,我才不想一輩子顧著這破鋪子。」話一出口,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這嘴還真是……我不是說你的店破,我的意思是與其當東家,我寧可當伙計,要走就能走,我可不想像你現在這樣,對這店有了感情,關嘛舍不得,不關又不行,一顆心揣著,怎麼都不對勁。」
這話讓白玉銀心有所感地嘆口氣,見她這樣,三娘連忙道︰「說這些也不是要讓你感傷,我這嘴真是……」
「沒關系,你說得很對。」白玉銀扯了下嘴角。
「要不我幫你看個幾年,最多三年,若是你爹情況好轉了,說不準你還能繼續經營這當鋪。」
「我不知道。」父親現在成了這樣,她實在很難想像一年後、兩年後又是怎樣的一番情景。「這幾天我會再想想,雖說把這店收了有些不舍,但之前我不是沒想過這事,所以心里的失落倒也調適得不錯。」
「或者把店頂給洪老?」三娘說道。
「洪老?」白玉銀愣了下,洪老都七十了,年歲已高,怕是不太適合吧。
三娘正要接話,就見洪老由後門走進店里,背微駝,手上拄著拐杖。
「這幾天怎麼老拉肚子,真是折煞我了。」他一邊走一邊還喃喃自語。
「洪老,沒事吧!」白玉銀問道。
「沒事,沒事。」他沙啞地回了一句,下巴上的胡子顫動著。「吃壞肚子而已。」
「你最近身體不大好,要不要找個大夫……」
「不用,不用。」洪老搖手打斷白玉銀的話語。「拉個肚子看什麼大夫,不看沒事,去看了反而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病。」
白玉銀原想再多勸幾句,可恰巧有客人上門,這話題便擱下了,一個下午來了兩個窮書生、三個種田的莊稼漢和幾個拿首飾衣服來典當周轉的婦人。
趁著空檔,白玉銀到後頭的庫房內清點整理質押的物品,它們全照著典當的年月日擺放好,若是有客人拿當票回來贖物,便能快速找到物品。
當然也有些死當或是逾期未來贖回的典押物,她將它們全收在一個大木箱子里。
她拿起雞毛撢子,習慣性地拂了幾下,開始整理木箱內的東西,反正這些東西也帶不走,她打算在關店前全拿去轉賣或是典當,只是里頭的東西都不值錢,賣了大概也沒多少進帳。
她將東西一件件拿出來觀看,不值錢的衣物全擱在一邊,打算將衣物全送給貧苦人家,只留下幾件古玉與金鐲子。
雖然這兒少有人來質當貴重物品,但偶爾還是能遇上一些不錯的典當品,半個時辰後,她終于將箱子內的東西全歸類好,打算明天一早就開始處理。
至于另一只箱子,她將視線移到最角落的木箱,里頭裝的都是江湖中人拿來典當的刀、劍、暗器及各式武器,她低下頭思考著該怎麼處理那一箱破銅爛鐵。
不如辦個拍賣大會吧!她走到木箱前,不感興趣地打開,這里大都是看在父親的面子才接受典當的,父親常說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所以只要是江湖中人來典當,便希望母親能多給些方便。
這里的武器也多是母親生前行的「方便」,好笑的是沒幾個人來贖回,拿去給隔街的張鐵匠不曉得能換幾個錢?如果附送這口木箱,說不定能賣得好些。
庫房里的幾口木箱以及木牌子、木架子都是父親做的,他常年不在家,或許是愧疚吧!所以每次回來總會東修西補,順道做些簡單的家具,算是彌補他沒克盡到做丈夫與父親的責任吧。
只是他做的東西沒幾個好用,只有桌子、椅子、箱子這種不需要什麼技術的家具還上得了面,其他的全不行。
「玉銀。」
三娘的叫喚聲傳來。
「什麼事?」白玉銀回問。
「有個姑娘說要找你。」
泵娘?白玉銀疑惑地走出庫房,落上鎖後才走出來,一見到來人,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對方是誰。
「我們見過一次面你還記得嗎?」
白玉銀點頭。
「我是綠瀅的師姊,李淳。」
白玉銀再次頷首,想起她就是當日朝霍凌非揮劍相向的黃衣女子,嘴里還罵他無恥下流。
「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李淳說道。
「你是誰啊,講話這麼霸道,你說出去就跟你出去啊。」三娘見她說話不客氣,不悅地沖了回去。
「我講話就是這樣。」李淳怒目而視。
「喲,來比凶的是不是,誰不知道我三娘可是這區十三里嗓門最大的……」
「三娘,沒關系。」白玉銀笑笑地說。「我去去就回來。」與江綠瀅打交道的經驗足夠讓她曉得,他們什麼玉煞宮的是無法講道理的。
她猜她是想來弄清楚她跟霍凌非是什麼關系,好給江綠瀅一個交代,與其和她沖突不如將話說清楚。
「她以為她是誰,天皇老子啊,別去。」三娘拉住她。
李淳瞪向三娘。「沒你的事最好少開口。」
「怎麼,听不順耳要殺我啊。」三娘皮笑肉不笑。
「和氣生財。」白玉銀對三娘低聲說了一句,而後快速轉向李淳。「就到外頭說吧。」
「玉銀……」
「沒關系。」白玉銀朝三娘使個眼色,示意她放心。
見白玉銀與李淳走出店門,三娘氣道︰「哪里來的凶婆娘。」
一直在櫃後沒出聲的洪老忽地笑出聲,「你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就是不高興,我再去罵她幾句。」
「你少去攪和,那姑娘有些功夫底子。」
「她有我就沒有嗎?偏要去。」
「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小泵娘計較。」洪老搖頭。
「我這人就是凡事計較。」三娘雙手架在腰上,走了出去。
洪老再次搖首。「根本就是閑得發慌,存心找人吵架。」
三娘一到外頭,左右張望了下,卻沒瞧見兩人的身影,她疑惑地在周圍轉了一下,依舊一無所獲。
「難道到大街上談去了?」她喃喃自語。「不可能啊,才一眨眼工夫,怎麼可能走到大街上。」由他們這巷子出去到大馬路上還有點距離。
「難不成翻牆出去?」她轉身望著背後的高牆,正納悶著,忽然瞧見霍凌非由大街上轉進巷子里來。
不等他走近,她已先趨上前。「你有瞧見玉銀嗎?」
一听她的問話,霍凌非立刻感到不對勁。「怎麼回事,她不在嗎?」
「她跟個女的,叫什麼李淳的,對了,好像是一個姑娘的師姊……」
「江綠瀅?」他頓時有不祥的感覺。
「好像是這個名字,她說有話跟玉銀說,兩個人走到外頭來,我好奇跟出來,誰曉得沒見到她們兩個,我想她們可能走到大街上去了。」
「我來的時候沒瞧見她們。」話畢,他直覺地躍上巷弄盡頭的磚牆,心頭閃過無法遏止的怒意。
如果白玉銀受到一絲傷害,他不會放過她們的。
第七章
無妄之災大概就像她這樣子吧。
莫名其妙卷入霍凌非與江綠瀅間的私事,還遭人挾持,她這陣子大概是煞星沖刑,回去後得到廟里請人幫她去去霉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