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氣。「我走了以後你也不用太傷心,就當作是一場夢吧。」
他瞄她一眼,胸口升起一把火。「不要講白痴話。」他慍怒道。
「什麼白痴話,你才白痴,大白痴,還凶我,人家是為你好,你懂不懂!」她氣道。
對于自己會如此火大,他也有些詫異,不過听到她一直說著要走了,他就煩躁。「你就這麼信那些人講的話,說你壽命沒了你就信。」他怒道。「用一下自己的大腦不行嗎?不要這麼迷信。」
她張大嘴。「你……你竟然罵我沒大腦,還說我迷信,我哪里迷信,我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尸體都變一堆白骨了,這還叫迷信嗎?」
他沉下臉沒說話。
「再說了,他們是道長,是專業人士,你知道什麼叫專業人士嗎?你這個大笨蛋,真的很想揍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她生氣地捶了下坐墊。「我難過得要死,竟然還罵我。」
「什麼專業人士,沒听過神棍嗎?」他冷聲道。「拿幾個硬幣丟在桌子上看一下正反面就叫專業人士?」
「那是佔卜,你沒听過啊!」她罵道。「那個叫卦象,有沒有常識!氣死我了,你給我開下交流道,我要打你一頓才上路,都要走了,還氣我,沒天良,你這個大笨蛋,我怎麼會喜歡你啊!」
她的話讓他的怒火迅速消褪,胸臆間有著陌生的悸動,就像那天在辦公室听見她告白一樣,泛起莫名的情緒波動。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就想辦法留下來,更何況我告訴過你我不信這種東西,對我來講硬幣只有正反面,那是機率問題。」
她瞪他一眼,壓抑怒火。「真的會被你氣死,我不要再听你講什麼機率不機率,這麼愛講機率干嘛不去當數學老師,我就是知道自己要走了,這個叫第六感!」
「好,我知道你一定也不信這種東西,我也不想再說服你了,跟你在一起一點情調也沒有,人家情侶要分開,多不舍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結果你還在這里跟我爭辯,你就不能講點好听的話安慰我嗎?說我喜歡你就想辦法留下來,說得倒輕松,你以為我不想啊。」
他攏緊眉峰。「我……」
忽然一個巨大的踫撞聲讓兩人呆愣一秒,歐陽靖立即望向後照鏡,發現後方有車子追撞。
「啊,車禍。」尹倩茹驚叫一聲。
歐陽靖見事態嚴重,正想加速離去,骨牌效應已經發生,後頭的車子一輛撞上一輛,下一秒緊鄰在他後頭的車子橫掃過他的車尾。
「啊……」尹倩茹尖叫一聲,車子失控地打滑。
歐陽靖轉動方向盤,希望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在撞上安全島之前,他放開方向盤,反射地護住尹倩茹。
她听見自己的尖叫消失在巨大的撞擊聲中,車子翻了兩翻,霎時間天旋地轉,緊接著猛烈的撞擊讓她失去意識。她的魂魄直接被彈出車外,她茫然地望著四周鬧烘烘的景象,下一瞬間她發現自己飄在半空中,落下的雨滴穿過她的手。
她死了,她倒抽口氣,但下一秒,更重要的事攫住她的注意力,她低頭看著五、六輛翻倒的車,飛身撲向其中一輛。
「歐陽靖。」她大叫,心急地伏到車底下去,擋風玻璃碎了一地。「你有沒有事?」
安全氣囊將他擠壓在坐墊上,一見到他臉上的血,她心慌地去搖他。「歐陽靖,你醒醒啊?歐陽靖……」
「尹倩茹。」
頭頂的叫喚聲,讓她疑惑地抬起頭,她瞬時問張大眼,「晨風?」她……她怎麼也是透明的,她的靈魂也出竅了嗎?
仿佛听見她心底的話,她說道︰「這不是我的魂魄,只是一種幻術,無法持久,你快跟我走吧。」
「可是歐陽靖,他受傷了我不能丟下他……」
「他不會有事。」晨風打斷她焦急的話語。「只是一點輕傷罷了,你不用擔心。」
尹倩茹依依不舍地瞧了他一眼。「我……」
「沒有時間了,走吧!」晨風朝她伸出手。
尹倩茹猶豫一下,但最後仍是握住她的手,目光則留戀地停在歐陽靖臉上。「對不起,我要走了,你要好好過日子。」她哽咽著說。
「還記得我教你的咒語嗎?」晨風問了一句。
「嗯。」她哭道。
「那就走吧!」她領著她往前走。
尹倩茹不時回頭瞧著翻覆的車子,難過地放聲大哭。「歐陽靖……對不起,我走了……嗚……」
車內的人反射地動了下手,眉頭緊緊地聚攏著,身體的疼痛讓他低吟一聲,他奮力睜開眼,額上流下的血讓眼前染上一層紅色的霧氣。
胸口的疼痛讓他皺眉,他懷疑肋骨斷了。「尹倩茹?」他沙啞地喚了一句。
她的頭兒低垂沒有反應,他正打算動手解開安全帶時,瞥見原本掛在脖子上的定魂咒滑落在他頰邊,他的心飛快地跳著,胸口急促地起伏,引來更劇烈的疼痛,他怒聲叫道——
「尹倩茹,給我醒來,尹倩茹……」
第九章
她在醫院昏迷了快兩個星期,他因為肋骨斷裂,以及大大小小的外傷,所以也在醫院躺了一個多禮拜。
那幾天新聞幾乎都在報導這起連環車禍,一輛卡車因想從內線超車,造成失速追撞,兩人死亡,七人輕重傷。
但這些並不是他關心的焦點,他擔心的是尹倩茹,她一直沒醒來,醫生也找不出原因,只說除了腦震蕩外,她受的是輕傷,沒道理一直昏迷,最後只能歸結她腦部的血塊在作祟。
雲夢嬅在車禍的幾個小時後接到通知,很快趕到醫院,第二天她就帶了個奇怪的男人來,事後他才知道那人是道士。
他頓時覺得反感,他已經受夠了這些裝神弄鬼的道士們,雲夢嬅想做什麼他管不著也不想管,他只擔心尹倩茹的身體狀況。
就在他能無礙的下床走動後第二天,尹倩茹終于有了動靜,昏迷指數開始上升,又過兩天,他在她床邊為她擦拭臉蛋時,她忽然動了下。
他溫柔地撫模她的臉。「尹倩茹。」
她又動了下。
「沒事了。」他握住她的手。
睫毛輕輕顫動著,先是蹙緊眉心後,才緩緩睜開眼。
「嗯……」她申吟一聲。
「沒事了。」他撫模她的額頭,抹去她沁出的冷汗。
她望著他,虛弱地喊了一聲︰「靖。」
他的血液瞬間凍結。
「我在醫院嗎?」她眨眼,想起了一切。
他盯著她,黑眸深奧難懂。
「對不起,找不是故意要吞藥。」
他的手松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與痛楚。
「怎麼了?」她發現他的異樣。
「咦,醒了嗎?」雲夢嬅提著兩個便當從外頭進來。
「夢嬅。」
雲夢嬅緊張地來到床邊,歐陽靖起身走開。
「姊?」她緊盯著她的臉。
「你也來了。」她虛弱地說。「我的頭好痛。」
歐陽靖背過身。「我去請醫生。」
「靖……」
他不發一語走了出去。
一半一半的機率,這次他輸了。
他沒能保住她。
這麼多天來,他一直不願去想醒來的有可能不是尹倩茹,他把這種可能性壓到心底最深處,私心以為事情會如他所願。
結果竟是這樣。
他握緊拳頭,氣息沉重,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引發肋骨傷處的疼痛,他模了下胸口,尖銳的痛楚讓他氣息更加粗重。
他知道這不是單純的疼痛,肋骨的疼痛不是這樣。
「這算什麼。」他咬牙。「這算什麼……」他生氣地捶了下牆壁。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件事從頭到尾就不公平。他完全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