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川再次奪回筆,快速的寫著,可內心卻開始驚慌了起來。
四川樂山峨邊離這里有多遠?我要坐什麼車回去?
「峨邊?」杜風喃念了一下。「這個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樂山。」他指了下「樂山」兩字,接過神奇的筆寫著--
大概要一個月以上可騎馬或騾子不過有些地方得用走的
哪里可以坐火車?
火車是什麼
夕川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火車?
鮑車或游覽車呢?
這又是什麼
「我們主人問了你什麼?」阿比甘莎詢問。
杜風用帕尼話快速地將方才兩人寫的東西說了一遍。
「原來主人想去樂山。」阿西木嘎哺念一聲。
夕川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大,這里的人真的好奇怪,為什麼都不曉得公車跟火車呢?而且她真的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從四川跑到雲南來……她忽然想起黑竹溝的神秘失蹤事件……不,不可能的,她用力搖頭,不會的!
「主人,您怎麼了?」石拍拉了一下主人的手。
夕川顫抖地拿著筆,寫下幾個字。
今年是公元幾年?
下筆後,她的心開始不規則地狂眺,她幾乎不敢面對可能的答案,這一、兩天她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奇怪的地方,現在……她必須面對的是她或許……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杜風奇怪地看她一眼。
什麼是公元妳在問哪一年嗎
一看到他的響應,夕川的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她顫抖地點點頭。
唐還是南詔
夕川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整個人無力地軟下,索日見狀,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腰。
「主人,主人……」石拍驚慌地叫著。
夕川無法克制地落下淚來,心情激動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主人怎麼了?」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又哄鬧起來。
夕川急切地指著筆記本,要他繼續寫。
唐為壬戌天復二年南詔為中興五年
夕川呆呆地看著他,完全無法做出反應。
「怎麼了?」索日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臉,就見她臉色蒼白地直掉淚,他的眉頭頓時皺下,冷冷地朝杜風瞪了一眼。
「你跟主人說了什麼?」古比把臉湊到杜風面前。
杜風見眾人憤怒地看著他,急忙道︰「她問我今年是什麼年,我只是回答她的問題而已。」
「只有這樣嗎?」眾人又逼問,顯然不相信。
「只有這樣。」杜風緊張道。「不然你們可以拿去問別的漢人。」他將筆記本往前推。
夕川傷心地哭泣。「姊姊、姊姊……」
「主人說什麼?」
「我不知道。」杜風慌張地搖頭。
夕川抽噎地抓著索日的手臂,哽咽的說︰「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姊姊……我不要在這里……」
「怎麼了?」索日用納蘇話問道。
夕川只是哭,她想回家,她不要一個人在這里,她不要……
現代
符晨風站在祭壇內準備招魂的儀式,她已換上彝族的傳統服飾,頭上戴著長方形繡花瓦蓋,以長辮纏住,並在上頭裝飾各式的彩珠,上身穿著瓖邊的右襟上衣和多褶長裙,衣領、袖口和裙襬繡著金色的滾邊,右肩斜披一件披氈,手上拿著鋼做的金杵,看起來很像金剛杖,令牌上除了瑪瑙外,還串著十幾個銅圈,當她晃動令牌時,銅圈就會互相撞擊,發出響聲。
「妳穿這樣真好看。」自她換上這套衣服後,苗嵐勛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她看起來就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晨風瞄他一眼,冷聲道︰「我是請你來辦正事的。」
之前要他找出妹妹所在的位置,他卻一點忙也沒幫上,若不是他後來想了法子要她試試看進入夕川的夢中,她早把他踢走了。
他露出笑。「我知道,我不會誤了妳的正事,妳穿這樣真是美艷。」他曉得她為夕川的事心情不好,所以也就不與她計較了。
她懶得理他,專心地剪著各式彩紙,道教在舉行儀式時畫的是道符,彝族則是以樹枝、剪紙、泥塑、木雕來祭祀祖靈或通神鬼。
她將剪好的各式彩紙鋪在黑布上,而後拿出妹妹的衣服放在一旁,深吸口氣,開始俐落地在黑紙上剪出一個人形,以銀筆在背後寫上妹妹的名字,隨即將人形紙放在妹妹的衣服上,而後在黑布上坐下。
「我要開始了。」她閉上眼楮,試著專心,雖說這是她第一次潛入人的夢境,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苗嵐勛以道教的紅絲線在她周圍圈出一個範圍,並以符紙鎮壓,他站在她身後守護著,一旦她的靈魂出竅,四周的鬼魂就有可能入侵她的身體,所以他必須幫她護持。
晨風一邊晃動銅杖,一邊喃念祝咒,順手拿起藥草塞入口中咀嚼。這是畢摩舉行儀式時吃的,它能幫助她進入忘神、空無的狀態,她必須處在完全放松的狀態中,靈體才會出竅,這是唯一找出妹妹的方法,她絕不能失敗,絕不能!
奇怪的聲音讓索日突然睜眼醒來,就著昏暗的月色,他瞧見他的女主人正奮力地跟她的鞋子奮戰,她努力想擠進鞋子里,卻又不斷發出嘶嘶的抽痛聲。
這兩天不停地走路,已經讓她的腳磨破皮,甚至長出水泡,他看著她放棄地拋下鞋子,站起身赤腳在路上緩慢走著,手上拿著手電筒照路,他在她之後也起身,靜靜地跟在她後頭。
她走得非常慢,腳底的水泡讓她不斷抽氣,听見她小聲地啜泣,他無意識地嘆口氣走到她身旁抱起她。
她嚇得倒抽口氣,神色驚恐,臉上還掛著淚。
「主人想去哪?」他以非常溫和的語氣問。
她愣了一下才回道︰「我要……」她怎麼在他面前開口說她想上廁所?「我想要去上……」
「什麼?」他追問。
「我自己去。」她別扭地說。
見她一臉尷尬,他大概明白她要做什麼了。「我帶妳去那邊的草叢。」
「我可以自己去。」她掙扎著想下來。
他不顧她的掙扎,將她往草叢里帶,在一棵樹旁放下她,而後退了幾步,見她謹慎地跑到樹後去,而後探出頭來看他,朝他揮手示意他退後。
他微微一笑又退了幾步,可見她不停地揮著,他只得再退後靜靜地等著她完事。她這幾天非常沉默,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待在一旁,顯得很消沉,偶爾她會在石拍與古比努力逗她開心時露出短暫的笑意,但很快的她又會露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拿著她奇怪的長方形盒子按來按去,「喂,喂,姊姊……」地喊著,不曉得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幾天,他們的花費都是用她奇怪的筆換來的,她有些怪異的小東西能賣到不少好價錢,所以他們一行人都吃得很好,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慷慨的主人,她雖吃的不多,可是卻不吝嗇給他們每個人足夠的食物。
她甚至找了鐵匠幫他們把腳煉去除,這舉動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它人也是,他听過有一些主人對奴隸不錯,但他一直認為那只是安慰奴隸的話,沒想到世上真有這樣的人,所以,就算他曾有過離開的念頭,但最後還是選擇跟在她身邊。
即使在有手銬腳繚時,他要離開就不是難事,更何況是現在,待在她身邊不是因為感激,而是他仍沒打消利用她稱霸一方的念頭,雖說這樣有點對不起她,不過換個角度來講,她是個非常柔弱的女人,有他在身邊,她可以受到保護,畢竟到樂山的路途非常險峻困難,她一個人是絕對做不到的,如此一來,他們也可算是互相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