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葵月小心回答,不想引起任何可能的懷疑。
「什麼病?」
「積勞成疾。」她含糊地說。
「家里可有缺銀兩?」嬴瑾蕭又問,閑適地在她四周繞著圈走。
避家與許九不明所以地互看一眼,不懂主子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一名奴婢了?
「謝大少爺關心,還過得去。」葵月覺得脖子有些僵硬,他這樣走來走去的,讓她心神不寧,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妳在府里負責哪些工作?」
「奴婢負責茶室,還有茶器。」她謹慎地回答。
嬴瑾蕭點點頭。「好了,下去吧!」
葵月福了福後,轉身離去。
一等她走遠,管家立刻上前。「公子……」
「她是哪里人?」嬴瑾蕭問道,她的口音不是揚州地界的口音。
「小的得查一下才能確定,不過記得是溫州人氏,有什麼不對嗎?」景萊不放心地問。
嬴瑾蕭轉向許九。「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許九丈二金剛模不著腦袋。
嬴瑾蕭笑了笑。「沒什麼,走吧!先去見見那位惠先生。」
☆
葵月繞過樹叢後,開始加快腳步。「事情不妙了。」她蹙起眉心。
惠文是黎京謂的下屬,她曾與他見過幾次面,他來揚州的目的定是為了探查她的下落,現下他親自到府上調查,想必是她的謊言被戳破了。
雖然她很想去偷听嬴瑾蕭與惠文的談話,但這風險太大,萬一讓大少爺發現,那可就不妙了;更何況惠文識得她,若讓他瞧見,一切就前功盡棄了。方才她不過停佇一會兒,就讓大少爺審問了幾句,若是讓他發現她又偷听他與惠文的談話,恐怕會讓他審上個三天三夜。
「怎麼會這樣?」葵月低喃。「只剩兩個月就能回去了,沒想到卻在這時候出問題。」
她得趕快想出補救的辦法才行。
第二章
「贏老板。」惠文從椅子上站起,朝贏瑾蕭拱手作揖。
「惠先生。」贏瑾蕭微笑回禮。「怎麼來揚州也不先知會一聲,贏某才好招待。」
「贏老板客氣了。」惠文笑著,他穿著黑紫色的袍于,袍上繡著餮紋,身材偏瘦,顴骨突出,有雙大眼,眼窩凹陷,下巴上留著胡須,年紀約四十上下。
兩人又寒暄客套了幾句後,一名穿青衣的奴婢捧著茶盞進廳。待下人離開後,贏瑾蕭切入話題道︰「惠先生此次來揚州是為了公事,還是來游玩?若是來游玩,咱們可先說好了,這東道主可要讓贏某來當。」
「謝謝贏老板的抬愛,那怎麼敢當!」他笑著端起茶盞,瞧著杯中的茶沫贊道︰
「府上的侍童真是了得,這湯花乳白,而且緊咬茶盞,像一層粥面,也像細浪……」他深吸一口氣。「更別說這茶香,真是讓人聞之心情都寬了起來……」他喝口茶。「嗯!好茶、好茶。」
「惠兄喜歡就好。」贏瑾蕭調侃道︰「不瞞惠先生,我雖賣茶,可我只顧賺了多少錢,對泡茶是完全不講究,能入口就行,府上對品茶最挑剔的是我三弟徑直。」
「呵呵呵……」惠文笑著放下茶盞。「我也只能學人擺擺樣子,雖能欣賞,可這舌頭不靈光……」他想了一下。「這可是雙井茶?」
贏瑾蕭拍拍手。「惠兄真是厲害。」
惠文笑了笑。「踫巧是我喜歡的茶,喝多了,也能辨出些味道來,我頂多能認出常喝的十味茶,再多就不行了,我認識個人才是真功夫,連雨前采的茶,還是雨後采的茶都能知道,茶里多了些濕氣霉氣,一嘗便知分曉。」
「真有這樣的能人?」贏瑾蕭感興趣地揚起眉。
「是啊!而且還是個姑娘家。」他又喝口茶,雙眼掃過他臉上的表情。
贏瑾蕭神情自若地打開扇子,露出笑。「這倒奇了。」
「是啊!」他頓了一下。「在下曾與這姑娘見過幾次面,真是佩服得緊,說不定贏老板也听過她,那姑娘姓夏,是建州人氏。」
「姓夏……」贏瑾蕭故作沉吟狀.「建州人氏,好象有點印象,我這記性……」他以扇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對了,前兩年我還去過建州,莫非是夏老的千金?」
「贏老板……沒見過夏姑娘嗎?」
他試探性的語氣讓贏瑾蕭揚起嘴角。「在下該見過嗎?」
這不正面且閃避的回答讓惠文起了疑心。「因為贏兄去過夏府,所以在下想,您或許與夏小姐打過照面。」他再次探問。
「這可考倒我了,惠兄有所不知,贏某去年不小心撞了頭,自那以後,記性就差了。」他又敲敲自己的額頭。「不知這夏小姐長得什麼模樣?」
「贏老板當真沒印象?」惠佷追問。
「或許您提個醒,贏某便想起了。」
惠佷沉吟一會兒才道︰「不瞞贏兄,這夏小姐雖沒有沉魚落雁之貌,可也有小家碧玉的秀氣……」他笑了笑。「這樣說是太籠統了些。她有張圓圓的臉蛋,比起時下的女子是顯得豐潤了些,雙眼很有神,也很淘氣,說真的,她的外貌沒有特別的突出之處,要形容還真不好形容,听說半年前她上了揚州,贏老板沒耳聞什麼嗎?」
「沒有。」贏瑾蕭回答。「畢竟是個姑娘家,總不能拋頭露面的。」
「也是,也是。」惠文頻頻點頭,又啜口茶。「……許先生上個月到建州去購茶,與我家大人聊了幾句,想必許先生也跟您說了。」
「方纔听下屬說許九是回來了,可還沒上我這兒,莫非出了什麼事嗎?」他面不改色地扯謊。
「不,不是。」惠文舉起手,示意事情不是他所想的。「贏老板莫要會錯意,這事與買茶無關,而是與夏小姐有關。」
「怎麼?」
惠文轉了一下心思才道︰「這事早晚許先生也是會向您提的,在下就實話實說吧!听說夏小姐上來揚州是為了贏老板。」
「為我?」贏瑾蕭揚起眉。
「听說兩年前贏兄在夏府做客時,與夏家小姐一見鐘情,嗯……定了終身。」
贏瑾蕭故作驚訝地張大嘴。
惠文立刻問道︰「這事可是于虛烏有?」
「這事是由何人說出?」贏瑾蕭追問,他要知道是誰造的謠。
「自然是由夏家的人說出。」他又補充一句。「而且夏小姐也曾親口證實。」
贏瑾蕭愕然地愣了一下,這次不是偽裝,而是真的詫異,這夏小姐可真是個說謊的大騙子,他連見都沒見過她,更別說與她有婚約。
「看來是讓她擺了一道。」惠文壓下眉。「這夏姑娘可真大膽,連自個兒的名節都給賭上了。」
「賭上什麼?」贏瑾蕭探問。
惠文回過神,自覺失言,連忙道︰「沒什麼。」
「黎大人與這事可有關系?」贏瑾蕭又問。
惠文干笑幾聲。「其實……也沒什麼,這事就算我不提,贏老板到建州打听一下也能知曉,所以在下就不隱瞞了。之前大人曾上夏府提過親,夏姑娘說與人有婚約,婉拒了大人。」
「她為何不直接拒絕,而要撒謊?」他揚起眉。
「這……」惠文捋捋胡須後才說道︰「這夏姑娘是有些古怪,她的想法與常人不太一樣。」
「是嗎?」他感興趣地問。
「夏小姐五歲前都住在四川一帶,那兒民風開放,與中原截然不同,後來雖跟著母親回到建州,可性子已經定了,听說她小時候野得很,滿山滿谷地跑,夏老爺都叫她野丫頭,對她疼愛有加,自然不會束縛她。她自小大膽,玩得不知顧忌,一直到十二歲那年在山里遇上老虎,跟在她身邊的僕役為了救她喪了性命,她才收斂起性子,只是骨子里的叛逆自小就種下,是很難消除的,她--」惠文忽然止了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