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冬黎將濕涼的布巾放在她頰邊。
艷衣瑟縮了下,感覺一陣沁涼滲入,難怪她會又熱又冷的。
「哦……溫倒了……」听見自己的怪聲調,艷衣忍下住想笑。
「大嫂在說昏倒嗎?」翟沐文哈哈笑,隨即掩住嘴。「對不起,不該笑的。」
艷衣搖手,示意她不用在意。「阿娘……」
「二娘嗎?」翟沭文偷瞄了三嬸一眼,沒說話。
「她回房了。」溫絲縈輕柔地說著。「你沒事就好,我也該回去了。」她自繡墩上起身。
「嫂嫂,我明天再來看你,」軫懷一邊說苦,一邊與母親走出去。
艷衣無法說話,只得朝兩人揮了揮手。
三嬸一離開,翟沐文立刻自在許多,話也多了起來。「可惜嫂子昏倒了,剛才的場面真是太可怕了,只能說是驚天動地,百年難得-見。」
艷衣心頭一驚,立即想到自己在昏倒前似乎听到丈夫的聲音。「蝦……相公……」
眾人對看一眼,淺舞首先道︰「姊夫很可怕——」
「我爹才不可怕。」紅兒雙手擦腰,小眉頭皺下。「他是生氣。」
翟壇肆接續道︰「姊夫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你被甩了一巴掌——」
「他不知道大伯其實要打的人是二娘,不是你。」翟沭文心急地搶過壇肆的話。「大哥當場就發狂了,朝大伯怒罵了好幾句,屋頂都要掀了。」
「姊夫這樣……」淺舞揚起下巴,尖叫道︰「你為什麼打她——」
艷衣一听,急忙下床。
「大嫂,你別急,早結束了。」翟沭文將她壓回床上坐著。「那時每個人都要解釋,可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再加上大哥看到你昏過去,臉頰整個腫起來,嘴角鼻子都在流血,他整個人氣得都要噴火了,才會跟大伯吵起來,大娘見他們父子起爭執,只得也扯著喉嚨要他們靜下來,若不是三嬸出面,還不知要吵多久,現在大哥正在處理善後。」
艷衣正想問善什麼後時,就听見夏曦的聲音響起,
「大少爺。」
這叫喚聲讓沐文立即閉嘴,不敢再多說。
艷衣抬眼,瞧著丈夫走進來。
「爹。」紅兒原本想跑到父親身旁,可看父親沉著一張臉,她決定還是乖乖待在原地的好。
翟玄領環視房里的人,簡短下令。「都出去。」
「我晚點再來看你。」沐文朝艷衣眨了下眼。「好,都走吧!」她領著大夥兒出去。
翟玄領在床邊的圓凳上坐下,一臉嚴肅,艷衣看得出他在生氣,他伸手拉下她壓著濕巾的手,注視她腫脹的左臉,艷衣發現他的下顎抽動了下。
「相……」
「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
「你沖上前要做什麼!」他怒喊-聲。「他們真值得你這樣費心嗎?」
「我……」
「我告訴過你,不要插手他們的事,你為什麼就是不听,非要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的聲音傳到房外,讓所有人瑟縮了下。
「大姊……」淺舞想沖回房。
「別去、別去。」沐文攔住她。「大哥只是生氣,不會對你大姊怎麼樣的。」
「他為什麼要生大姊的氣?又不是大姊的錯!」淺舞氣憤道。
「這個……」沐文想了下、「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說。」
面對丈夫的怒氣,艷衣沒有懼怕,而是吃驚,他一向將脾氣控制得很好,從沒想過他會這樣對她吼叫。
「我是想……」她吃痛一聲。
見她疼痛模樣,他的火焰再次燃起。「你非要把自己弄成這樣才甘心是嗎?」
他一連串的數落,讓她再也忍不住地瞪著他,朝他扔出手上布巾,打上他的胸膛,他低頭瞧了落在大腿上的布巾一眼,听見妻子輕笑的聲音。
他抬起頭,她立刻止住笑意,繼續瞪他。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布巾,將之放回水盆,順手擰乾後,傾身將布巾放回她的左臉上,動作輕柔。
她抬手撫上他緊皺的眉頭。「別……氣了。」她困難地說著。
凝視她的黑眸閃了下,可臉色依舊鐵青,不為所動,艷衣拉了下丈夫的手,示意他坐到她身邊,
「我真的弄不懂你在想什麼——」
她拚命拉扯他的手,打斷他的話。
「你到底……」
她更用力的拉扯,整個人往後幾乎要倒在床榻上了。
他眉頭緊攏的瞪著她,最後終於認命的長嘆一聲,移至她身側,才坐定,她便靠向他,右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雙手摟著他的腰。
「別想這樣就可以逃避我的怒氣。」他握著她的肩,將她稍微拉離自己的胸膛。
當他瞧著她的臉時,忽然整個人沉默下來,臉色僵硬,他拿起濕巾,小心的擦過她的鼻下。
艷衣瞄了眼,發現濕巾上有血,她抬手模了下鼻子,翟玄領伸手拿起水盆旁的乾布巾壓在她的鼻子上。
見他一臉憂心,艷衣低聲道︰「沒……關系……」她忍疼說著。
他不發一語,臉部的線條更顯僵硬。
艷衣瞅著他,柔荑輕觸他的臉頰,听見他再次喟嘆出聲,而後拿開布巾,見血沒再撩瘁,他才松了口氣。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他環住她縴瘦的身子,下巴靠在她頭頂上,語氣滿是無奈。
艷衣舒服地長吁口氣,經過一天的疲憊,如今能這樣偎在丈夫懷中,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就像是天賜的禮物一般。艷衣撫著丈夫的背,希望他能冷靜下來。
翟玄領攬著她,積壓在體內的張力慢慢紆解,可仍不夠好,他真想用力的搖晃她,問她的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什麼。
「從現在起,我不準你管任何事,一件事都不行。」
她驚訝地仰起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所有的事娘會全接回來管,小到紅兒,大至爺爺的壽宴、垮台的戲棚——」
「為什——」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可吃苦的卻是自己,她疼痛地哀叫一聲,她的嘴好痛……
「你這樣還想管事嗎?」他表情嚴厲。
「我……嗚……」她疼得住了嘴,眼淚頒出眼眶。
「別說話了。」他急忙弄涼濕巾,小心地放回她左臉上,拇指拭去她右頰的淚。
她抽噎地放棄說服他的決心,她現在就像劍客沒了劍,文人無筆可寫一樣,都是有志難伸……對了,她可以寫……
翟玄領發現自己被推開,妻子連鞋也沒穿的奔跑到坐榻上,起初他還不明白她想做什麼,當他看見她拿起筆時,他在心里申吟一聲,太陽穴開始抽搐。
「夠了。」他生氣地走到妻子身邊,專斷地拿走她的筆。
艷衣怒喊一聲,又拿了另一只筆。
他再次奪下她的筆,火大的抱起妻子,將她帶離坐榻,艷衣氣憤地捶打他。「離……太夠混……」
「什麼太夠混?」他疑惑地頓了下,而後突然爽朗而笑。「太過分嗎?」
她瞪著他,不甘心地坐回床上。
「從現在起,你除了吃喝睡,什麼也不用管。」見她又想說話,他按住她的嘴。「你都傷成這樣了,就不能安分點嗎?」他緊皺眉頭。
挫折感讓她生氣地捶著他。「卡誤——」
翟玄領猜測她說的是可惡,為了不惹惱她,他只能忍住笑,可听她語意不清地一直說著卡誤卡誤,終於讓他忍不住大笑。
艷衣不知丈夫為何而笑,可她沒笨到不明白他是在取笑她,她幾乎想放聲尖叫,像紅兒般的無理取鬧,可最後一絲理性阻止了她,她絞著丈夫陶前的衣裳,放任自己哭出聲……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怎麼?很疼嗎?」
丈夫憂心的話語讓艷衣停住淚,她搖首。「沒……」
「好了,別哭。」他抹去她的淚,神情不安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