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你抓得我手痛。」艷衣因疼痛而不得不打斷她的話,她的指甲已陷進她的肉里,
「哦……」喬氏愣了下,而後放開她的手,以手巾抹去臉上的淚痕。「這些日子,我什麼也注意不到,連吃東西都沒了味兒。」
艷衣不著痕跡地揉了下手腕。「我會再跟相公談談。」
「不用了。」她抬手加強語氣。「我本來是不想在大姊跟前說什麼的,可既然你這做妻子的說不動自個兒的夫婿,我只好去求大姊了,由她這做娘的來說說兒子,總行的……」
「這樣不好,」襤衣急忙道,若這事再讓婆婆給摻和下來,恐怕沒完沒了。
喬天根本沒听進她的話,只是接著道︰「就算坤兒犯了錯,可他好歹是翟家的子孫,但這屋子里的人對他連狗都不如……」
「二娘。」艷衣急忙打斷她的自怨自艾。「我今天會再試試——」
「不用了。」她吸吸鼻子,站起身。「這事我還是自個兒來,人說求人不如求己,說得一點也沒錯。」
「二娘。」艷衣阻止她離去。「婆婆今天不太舒服,我想您也不願讓她更煩心吧。」
喬氏看著她,似乎這才听進她的話。
「娘今兒個起來頭又痛了,」濫衣說道,「所以我想……」
「怎麼,現在連你都能叫我做什麼、別做什麼了嗎?」喬氏的語調忽然尖銳起來,像是讓人刺到了痛處。
艷衣見她原本平和的雙眼凶狠起來,緩道︰「不,我沒這意思。」她垂下眼,不與她正面沖突。「二娘莫要誤會。」
喬氏吸口氣,唇上的痣輕顫了下,涂著大紅蔻丹的右手緊握巾帕;「我听人說你處世俐落,大公子會娶你進門也就是看中你治家的能力。」她上下打量她。
艷衣沒說話,只是低頭瞧著二娘腳上的繡花鞋,據說二娘的父親原是街上做小買賣的,她自小苞在父親身邊幫忙,與人周旋,口齒練得伶俐,可嫁入翟家後收斂不少,尤其十年前差點讓公公翟治臨休離,自此除了碎念抱怨些瑣事外,沒人再見她「發威」過,看來她今天要破戒了………
「說老實話,當初你要進門,大姊本是不答應的,若不是我在她跟前說了幾句,你與大少爺的婚事不會如此順利。」
艷衣依舊無語,思緒飛快地轉著。
「再怎麼說,翟府在揚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徹,可你只是市井出身。」她又坐回椅上,瞧著自己手上的金鐲子,無意識地撥弄著。
她是市井出身,難道她不是嗎?一種荒謬的笑意浮上艷衣心頭。
喬氏抬眼瞧她。「我知道你在這個家必須戰戰兢兢的,不想做錯任何事,更不敢勞煩到翁姑,可討好了東家,就不免得罪西家,這道理你該懂。」
「艷衣不明白。」她裝傻著,希望能拖些時間。「還望二娘指點。」
「我是過來人。」喬氏抬眼向她。「你心里想什麼我不會不清楚。」
艷衣輕挑翠黛,這下是真不知她在說什麼了。
「你是想著嫁進來後,下輩子衣食無缺、不愁吃穿,連帶地你那些個弟妹也能沾些光,有些余蔭。」她低頭撫著繡花的袖口,感受絲滑的質地。「听人說你能言善道,才在大公子面前說弄幾句,他就傾心想娶你,表面上說是看中你治家的能力,可這些話瞞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
「是嗎?」艷衣隨口應一句。
「別想著二娘是沒見過市面的人,你這點心思別說我模透,我想大姊也不會不明白。」她瞧她一眼,「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我也不在乎,可既然你有本事讓大公子娶你進門,要他放了坤兒應該也不會太難,你若不想我鬧得雞犬不寧,就拿出點本事讓人瞧瞧。」
艷衣沒吭聲,眼瞼垂得更低,听她繼續道︰「人說家和萬事興,你該懂我的意思。」
「艷衣明白。」她低語。
「那就好。」喬氏拍拍她的手,眼神柔和起來。「別讓二娘嚇著你,我也是心急了,今天我好意跟你說些體己話,別以為進了這宅于是來享福的,這兒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見艷衣動了下,她微扯嘴角。「怎麼?怕了,別說二娘存心嚇唬你……」
「不,艷衣明白,多謝二娘提醒。」她說著表面話。「我會再跟相公說說。」
「如果你存心欺我……」
「二娘說哪兒去了。」她溫和地打斷她的話。「都是一家人,怎會欺來欺去的?」
喬氏瞅著她,似在揣度她的話,
「五弟的事我自當盡心,只是相公的脾氣……」她故意停頓了下,眸子低垂,「前些日子我貳弟不過喝醉酒,相公便要人拿水澆他,還差點將他丟到江里去醒酒,我攔都攔不住,唉!他的脾氣……二娘是知道的……」
听她這一說,喬氏擰下眉;「這事……我听下人說了些……」
「我若真有本事,立刻就要相公給我跪下賠禮了。」
喬氏笑了聲,隨即輕咳著以巾帕掩住嘴。「說什麼,哪有做丈夫的給妻子下跪。」她假聲又咳了下。「不是我要為難你,打你進門起,我就把你當自家人看,可你必須明白坤兒是我的命,前些日子大公子要他去當運卒,做些低三下四的工作,我可有說什麼?但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關了他五天,若我再不管,他讓人餓死了都沒人關心——」
「二娘言重了。」艷衣見她又開始激動起來,急忙插話。「五弟的事我自當盡心。」
「還有月銀的事,竟然扣著三個月不給,這不是要我們母子喝西北風嗎——」
「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頭傳來的驚叫聲讓屋內的兩人同時看向門口。
冬黎驚慌地跑進來。「夫人……」她一邊喘氣,一邊指著外頭。「蜜蜂……蜜蜂……」
「蜜蜂怎麼了?」濫衣抬手示意她慢慢說。
「好多的蜜蜂,她們……紅笙小姐跟淺舞小姐打到了蜂窩……蜜蜂全跑出來了——」
不等她說完,艷衣已沖了出去,冬黎則緊跟在後。「夫人要小心,蜜蜂螫了好多人。」
下了階梯,艷衣直奔花園,才跑幾步就听見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園子里的奴婢僕人,有的拿掃帚,有的揮舞雙手想趕走蜜蜂,有的則是漫無目標地跑著,有些奔進屋內關上門。
「小舞,紅兒。」濫衣喊著,焦急地梭巡著,在瞧見兩人尖叫著東奔西竄時,她急忙跑向兩人。
「夫人。」冬黎出於本能地拉住她。「小心。」
「先去請大夫,再找個養蜂人進府。」艷衣快速地吩咐著。
「是。」冬黎回應的同時,艷衣已跑上前,
「躲進水里。」艷衣朝一幫驚慌失措的人喊苦。「跳到湖里去,護著小姐。」
奴僕們一听見她的話,全往湖面跑。
「啊——」淺舞尖叫著跑向她。
艷衣看著妹妹四周的蜜蜂,不覺浮出一抹苦笑,突然覺得全身都抽痛起來,看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第二章
「好痛……」紅笙與淺舞同時喊出聲。
「對不起,小姐,弄疼你了吧!」夏曦皺著眉頭,一臉苦惱。
「你怎麼這樣粗手粗腳的——」
「紅兒。」艷衣打斷她嬌橫的話語。「自己做錯了事,不許把怒氣出在別人身上。」
「她弄疼我——」
「你砸了蜂窩,痛得可不只你一人。」她的手心跟臉頰都在抽痛,若不是還得善後,她真想躺在床上哀嚎。「十幾個人都給蜜蜂叮了,你以為痛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紅笙瞪苦她,小嘴高高地噘起。
「為什麼拿石頭丟蜂窩?」她再次截斷她末完的話語,感覺自己的手心及臉頰又抽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