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我們有東西——」
他的嘴忽然被同伴捂住。「你少說兩句。」
「不要再說了,先把他們綁起來。」一壯碩的大漢突然沖過來。
尹灩衣本能地後退,翟沐文嬌斥一聲,「看你姑女乃女乃的『狗吃屎』。」她躍起,在漢子的後腦踢了一下,當他踉蹌地往前跌時,她又在他背上補一腳。
漢子重心不穩地往前倒,尹灩衣見他撲來急忙往後退,他慌張地揮舞手臂,跌趴在她跟前,齜牙咧嘴地叫了一聲,當他瞧見眼前的繡花鞋時,手臂未加思索地猛地一抄,握住她的腳踝,大叫︰「抓到你了!」
尹灩衣的腳讓他一揮,整個人失去重心往旁跌去,滾下長階梯,她只來得及本能地護住頭,而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灩衣。」溫絲縈急忙上前,卻見她無法止住跌勢,一直往下滾。「快攔住她。」
大伙兒都被這意外的狀況嚇了一大跳,一旁的尹淺舞大叫著,「大姊——」隨即沖下階梯。
「完了,完了。」翟沐文飛身躍下,三步做一步地往下奔。
翟玄領自階梯旁的樹林飛奔而出時,就瞧見一道身影自他眼前滾下,當那人的衣裳閃過他眼前時,他的心被狠狠撞了下。
「灩衣——」他縱身躍起,高大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往下沖,而後右手掌踫地,借力後仰跳起,翻越至數尺外的石階下,尹灩衣在一瞬間撞進他敞開的手臂里。
他听見她無力地申吟一聲,他的心狂跳。「老天——」他的聲音嘶啞,飽含感情,她沒事,她還活著……他不斷地重復這句話,而後將她緊緊攬入懷中,額頭垂至她額上,他甚至能感覺自己的血液奔留著,他粗喘的氣息吹拂過她,讓她動了下。
「噢……」尹灩衣張開眼,申吟一聲,她眨了下眼,熟悉的氣息鑽入鼻翼。「相公?」她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是她撞暈了嗎?
「沒事吧?」他仍是驚魂未定,他甚王能感覺自己的雙臂在發抖。
「嗯!」她現在仍有些暈眩,不過,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怕。
「怎麼樣了?」
翟玄領瞧著二十幾名舟卒奔跑而下,他們在他前面五、六個階梯前停住,可下一瞬間卻讓後面煞車不及的人往前撞下了一、兩個階梯。
大伙兒一動也不動地瞪著站在他們面前滿是殺氣的男子,他的眼楮好象要噴出火,而且整張瞼陰沉得像是半夜跑出來嚇人的鬼,這個……該不會就是那個脾氣不好,會把這兒夷平的丈夫吧!
原來這姑娘不是在嚇唬他們,所有的人開始往後踏上一個階梯,隨即轉過身,開始往上跑……
沒人知道確切發生了什麼事,只听到這里慘叫一聲,那里哀嚎一句,有些人還伴隨骨頭斷裂的聲音,一個個滾落石階,隨即像迭寶塔似的在底下摔成一團。
忽地,听到一名漢子哀鳴著,「我就說放他們回去……你們都沒人要听我的……」
雖說幸無大礙,可身上的瘀青擦傷一樣也沒少,讓她怎麼站、怎麼坐、怎麼躺都酸疼不已,不過,所幸大家都沒事,她也覺得這一摔還算值得。
當她讓丈夫抱回漕幫上藥時,這才發現他的右手掌磨破皮,甚至滲出了血。
「相公受傷了?」她捧著他的手掌,顯得懊惱。
他溫和地笑著。「只是小傷。」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捧著受傷的鳥兒,讓他不由得失笑,不過不可否認他心里很高興,這表示她是真在意他。
她將帕子浸濕,細心地為他拭去上頭的血跡及塵土。
「你的身子真的沒任何不適?」他不放心地問了句。
「只是有些酸疼,不礙事,剛剛大夫不是也說了,說我福大命大,沒受什麼傷。」她只是撞出不少瘀青罷了。「對了,相公怎麼會在那兒?」
「我去查一些事。」這三天他們也去了兩個島確認,可都無功而返,剛剛他們的目標其實是另一座島,幸好他有听見他們叫嚷的聲音而改變行程,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一憶及她滾下階梯的模樣,就讓他眉頭緊皺,原本溫和的表情也顯得嚴厲。
「我滾下階梯的時候,心里想著還有好多事沒做呢!」她撫了下自己袖子上的塵土。「如果我走了,相公會想我嗎?」她的眸子閃亮著,雙頰升起紅暈。
聞言,他皺眉不語。
「相公有時一定覺得我很煩人吧!若我走了——」
「我說過,我不想再娶妻。」他的口氣依舊不疾不徐。
「嗯!」她點頭。「即使這個妻子老是與你爭論。」
他微笑。「這個妻子的確很讓人頭痛。」他撫過她頡鼻邊的小擦傷。「不過若真少了,卻會讓人心痛。」
她痴痴地瞧著他,紅霞滿頰,雙眸熠熠閃動,心兒怦怦地急促跳躍,她眨著眸子,嘴角漾起笑。
她既羞且喜的模樣讓他嘴角上揚,他抬起她的頭,彎身吻上她,尹灩衣勾上他的頸項,臉蛋兒閃著迷人的粉暈,手上的巾帕不知何時悄悄滑落。
他抬手觸模妻子的臉頰,拇指滑過她的嘴角,他輕離她的唇,黑眸鎖著她,而後又意猶未盡地吮上她的唇。
「我讓你很頭痛嗎?相公?」她低聲問。
「是很頭痛。」他淺笑,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歡已超過他所想的,讓他有些心驚。「當初父親曾問過我關于你的事。」
她訝異地看著他。
「是母親要他來問的,因為母親不贊成我迎你進門,但因為我心意已決,所以她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讓父親來試探我的想法。」
「父親說了什麼?」她好奇地問。
「他問我為何堅持娶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女子,我告訴他我娶過,而現在我想照自己的意思做。」他頓了下。「我告訴父親我欣賞你處事及說服人的方式,我需要一個有主見的人來幫母親治家。」
她明白地點頭,她一開始便知道夫君娶她是因為看中她的才能,只是讓她生氣的是他利用杉弟來達成目標。
「父親說有自己想法而且聰明的妻子只會讓丈夫頭痛。」才結婚沒多久,他已有這樣的體認。「可喜歡上了這樣的女人卻得不到,只會懊悔一輩子。」
尹灩衣揚動睫毛,忽地有所領悟,難道公公在說自己嗎?
「現在我大概能明白父親的意思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欣賞她的才能與智能,卻不知他其實也為她心折。
他瞧過有些人為情而心神不寧甚至又喜又狂,可他一直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如此情緒,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基于做丈夫的責任,他會保護她、善待她,即使兩人無夫妻之情,卻一定會有夫妻之義……就像他的父母。
但現在不同了,他為她的一舉一動、一眉一眼所牽引,他便不想失去她,雖然為一個人所牽引的感覺有些駭人,但這已是無法改變的事。
「相公也讓我很頭痛。」她輕聲說著。
他笑著又吻上她的唇,她全心全意地回應他。「我喜歡相公……」她在他唇邊低喃。「愈來愈喜歡,讓人很害怕……」
他捧著她的臉,黑眸閃著情意。「是很讓人害怕。」他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直到兩人喘不過氣來。
良久,他才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好好歇息。」他撫著她的眉眼。「有一些緊急的事我得先處理。」他雖想與她再說說話,可有些事他必須得在今天處理掉。
她柔順地頷首,當他起身要離去時,她猛地想起一件事。「別對那些舟卒太嚴厲了,他們其實並無傷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