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三輩子都不愁吃穿了。」翟啟譽接口,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出事的地點離揚州不遠,他們若要運走這一大批東西,還是得靠水路,陸路太引人注意。」他暍口茶。
「我明白了。」翟啟譽微笑。「你懷疑咱揚州地界上會有船幫暗中接應他們。」
他溫和地笑著。「我沒這麼說,我只知道這批東西遲早要上揚州。」
「這下我曉得該怎麼做了。」翟啟譽站起身。「好了,我要出去賞月了。」
翟玄領點個頭後,他便走了出去,閉目養神了會兒後,外頭響起牛坤的聲音。
「主子?」
「讓他進來。」他的聲音維持一貫的乎和。
門扉被推開又關上。
「大哥。」翟亞坤笑了兩聲,笑聲中有著緊張與虛浮,他的袍子因被拉扯過而顯得有些凌亂,除此之外,一切都還好,他面容圓潤,與翟啟譽同年,今年都是二十。
翟玄領沒說話,只是端坐在?上閉目養神。
他干笑一聲。「既然大哥要歇息了,那我就——」
翟玄領睜開冷冽的黑眸,他猛地收了口。
「我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條,廢了你的手,讓你永遠沾不得賭;第二條,明天到漕幫報到,從運卒開始干起。」
「運卒?」翟亞坤怪叫一聲。「你要我做那些個低三下四——」他話未說完,突然一道冷光閃過他的臉頰,咚地一聲釘在他背後的柱子上。
他感覺臉頰一陣疼,抬手模上才發現沾了血跡,轉頭瞧見—把銳利的匕首嵌入柱內。
「不要跟我討價還價。」翟玄領進出怒意。
「你的刀子是向著自家人的嗎——啊——」他突然痛叫一聲,第二把匕首射入他的肩臂處。
「看來你是要選第一條路了。」翟玄領冷笑一聲。
見他甩出第三把匕首,翟亞坤嚇得往旁倒下,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狼狽地趴在地上。「等一下——」在瞥見第四把匕首的冷光時,翟亞坤大喊,冷汗自他額上涔涔留下。
「我去。」他嘶喊。
翟玄領冷聲道︰「你知道我的脾氣,別再讓我抓到你賭博。」他站超身,來到他面前蹲下。「不然的話……」他揚高匕首,在中途俐落地以手接任,刺向他的手背。
「啊——」翟亞坤尖叫。
「你的兩條手臂我就收了。」他冰冷的眸子恢復溫和。「還有,別讓你娘瞧見你受了傷,她可是會擔心的。」說完這句話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翟亞坤大口喘氣,良久才抬起手抹過額上的汗,雙眼暴突地盯著插在他食指與中指間的刀子,只要再差個一毫,他的指頭就斷了。
「狗娘養的!」他往後癱跌在地上,瞥了眼左手臂膀的刀子,他閉上眼,握住刀柄,咬牙拔出,登時鮮血進流,還夾雜著他咒罵的喊叫聲。
「算你狠!」他甩出匕首,瞧著它刺入壁里。「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如果不是騎虎難下,尹灩衣實在不想再與翟玄領打交道,與他談話總是讓她莫名的緊張。
可為了貳弟,她沒有別的路可走,想了一夜,她還是不知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貳弟迷途知返,她甚至想到嫁人一途,原本她對婚姻之事並無特別想法,成不成親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全部的心思只在弟妹身上,可想到昨晚貳弟的態度,她不覺開始遲疑起來,貳弟……她在心底嘆口氣……
早晨的涼風拂過她白淨的臉龐,抬手將飛揚的發絲掠至耳後,長長的睫毛顫著,她揚起臉蛋,盯著清白的天際,任思緒漫無目的的翻飛著。
翟玄領緩緩自另一頭走來,穿著一身白袍,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這時,一陣風揚起,卷起地上的落葉,搖動樹枝,清脆的鳥鳴聲在林間回蕩,翟玄領在瞥見幾尺外的樹干後露出一截灰衣後變得銳利起來。
「公子。」尹灩衣朝他福身。
「灩衣姑娘。」他有禮地頷首。
「又要請公子幫忙了。」她垂下眼眸。
「關于令弟的事?」他直言。
「是。」她抬眼看他。「公子如何知曉貳弟不會進京應考?」
「我只是查了一些事,然後下判斷。」他不經心地瞄了眼她身後幾尺處,微笑道︰「邊走邊說好嗎?」
她點頭,與他一起在竹林問漫步,听著鳥兒清脆的樂音。「公子查了什麼?以哪一點做的判斷?」
「姑娘知道令弟不應考的原因嗎?」他反問。
她轉向他。「公子知道?」
「姑娘不知道嗎?」他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望著他興味的眼神,眨了下眸子說道︰「灩衣只是一介愚婦,還望公子賜教。」她垂下眼。
他忽地笑出聲。「姑娘絕不是愚婦。」
她盯著地上的石子,嘴角牽動了下。「小女子當然是。」
他微微一笑,轉了話題。「敢問姑娘幾歲來到揚州的?」
聞言,尹灩衣抬首向他,心思轉了下後才道︰「公子探听的本事讓人佩服。」
「我會把這恭維轉告給柳青的。」他停下腳步。「姑娘打算終生不嫁嗎?」
對于他突然提及婚事,她怔了下,而後小心答道︰「公子為何提及此事?」
「姑娘不是希望我配合演出戲嗎?我若多知道些姑娘的想法,演起來也就更稱職。」
他雖答得合情合理,可總讓她覺得不踏實。「貳弟若真找公子探虛實,公子只要回答真有賭約之事便成,毋需扯到別的事上頭……」察覺自己的語氣過于強烈,她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以公子的才智,自然能應付得當。」
他淺笑道︰「你在防著我嗎?」她今天說話似乎小心翼翼的。
「公子多心了。」她含混過去。「欠公子的這份情,灩衣會記在心底。」
「舉手之勞罷了。」他盯著她。「在下只是好奇姑娘是否真心為令弟好?」
「公于此話何意?」她蹙起眉心。
「姑娘要翟某幫的忙,只是治標不知本……」他緩緩說著。「能否斗膽問姑娘一句?」
她眨了下眸子。「公子請說。」
「姑娘與令弟之間除姊弟之情,可還有其它?」
她詫異地看著他。「公子何出此言?」她不悅地斂起眉。
「難道姑娘從沒深思過為何令弟不願你下嫁他人——」
「這是我自己的意思。」她打斷他的話。
他繼續道︰「如果姑娘真想令弟將來有所作為,出任仕途,就該斷了他對你的私情,別給他任何希望。」
她定定地瞧著他,雙眸隱著怒火。
他微微一笑,不識相地說著︰「人說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心系于你,放不下你,時時刻刻擔心你會在他進京趕考時下嫁于人,如何能專心應考,姑娘若真為他想,便一刀斷了他的後路,痛雖痛,可卻是一勞永逸之法。」
「公子果然工于心計。」她豈會不明白他言下之意。轉開臉,她往前走去,他根本在暗示她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她嫁人,徹底斷了貳弟的妄念。
她不能否認他說的話有幾分道理,昨夜她也想了很多,貳弟的情形讓她很憂心……她嘆口氣,不明白事情為何會定到這一步。
「我欣賞姑娘,所以不願與姑娘玩陰招。」他隨意一跨步便跟上她。「姑娘若嫁至翟府,對我們兩人都有好處。」
「揚州城內還有許多比我能干的姑娘,公子為何……」她整理下思緒後,才又接著道︰「公子明明不在意所娶何人,為何如今又非我……」才到舌邊的話猛地頓住,頰邊涌起不自然的紅暈,她差點便月兌口而出「非我不娶」四字,這話兒若真說出,實在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