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陳紅,像是怒火就要爆發。
「你有你的憤怒、你的恨,我和染兒就沒有嗎?」她的聲音難得嚴厲起來。
「你說什麼--」他起身打斷她的話,臉上是難堪的表情。
「你知道娘曾為了留下我而跪在我面前嗎?」她注視著他震驚的表情。「她一個老人家跪在我這做媳婦的跟前,求我原諒你,不許我輕生,說總有一天你會想通什麼人對你最好,不再腫砒過去……」
她嘆口氣。「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對你,我看淡了,」她也起身。「只有你的女兒還不願放棄你,可你卻把她愈推愈遠……」她微扯嘴角。「我知道,因為她嫁給你痛恨的人。」
她失望地朝他搖頭。「怎麼?你自己恨不夠,還得我們母女同仇敵愾,一起替你恨你的仇人嗎?既是如此,那我們的苦,你想過幫我們分擔些嗎?」
他握緊雙拳。
「或者,我得親赴黃泉,看看死去的隋夫人是怎樣的狐媚,才能將你迷惑至此,還是我該為你去同曜權拚命,只因為他長得像他的父親,所以得父債子還?」她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你的恨既能築起,便能放下,做與不做,全在你一念之間。希望這次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不然,你便會再也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你的女兒。」
隋曜權在文寬澤的屋外找到墨染,她焦躁不安地在廊廳上走來走去,看著她慌張的神情,他心中抽動了一下。
他至今仍不習慣她能這樣輕易的影響他,但他已不願再深究,只是接受,因為深究沒有意義,只是讓他心亂。
「沒事吧?」他出聲。
墨染猛地轉向他,含著淚水奔到他懷中,他立即張開手臂環住她,將她環抱在他的羽翼下。「怎麼了?」他喜歡她在懷中安歇,因為這是他的心靈最平靜的時候。
他低沉溫暖的語調讓她稍稍控制住自已。「父親……父親昏倒了,四表哥說,父親是上了年紀,情緒一激動,血氣沖上來,所以……所以就昏過去了……娘在里頭陪著父親……」
他听了之後才安下心,他知道若文寬澤真出了什麼事,她會愧疚一輩子。
「別慌。」他撫著她的背。「別慌。」他親親她淚濕的眼角。
她抱緊他,讓他平撫她的心情。「我剛剛真的好害怕……我把父親氣病了……」
「不許你這麼想!」他抬起她的臉,語帶嚴厲。
「我知道,可我沒法不這麼想……」她撫著他的背,首砒讓自己安定些。
他望了文寬澤的房門一眼。「讓你娘跟你父親談談,或許他的心會放寬一些。」
「娘已經好多年不曾主動找父親談話。」剛剛母親過來時,她還著實詫異了一下。
「我知道。」
他的語氣讓她眨眨眼,他似乎了然于心。「你……你找娘說過話?」她不確定地問。
他頷首。「昨天。」
她又眨眨眼瞼。「你同娘說了什麼?」
他聳聳肩,顯得有些不自在。「沒什麼。」
她望著他,沒再追問,只是輕語。「謝謝。」她感動地落下淚。
「我沒做什麼。」他仍是不自在。「你畢竟是晚輩、是女兒,有些話使不上力,若你娘肯出面,或許會好一些。」
她心動地親吻他。「謝謝。」她感動地濕了眼眶,她知道他不愛管閑事,想起他先前不想過問她家務事的冷絕神情,他現在不自在的模樣讓她心中滿溢溫柔。
他喜歡她感謝的方式,他抬手撫過她濕潤的面頰,深情地吸吮她的甜美的馨香,墨染則伸手勾上他的頸項,心中滿是愛意。
他如火般地席卷她,欣喜于她的付出,唇舌與她熱烈的糾纏。
良久,他才松開她。
她害羞地將布滿紅暈的臉蛋埋入他寬闊的胸膛,只要他在一旁支撐著她,她就能面對任何事,他的守護給她源源不絕的力量!
終曲
墨染不知母親到底對父親說了什麼,但自那天起,父親沉靜了許多,他不再動不動就發脾氣,有時甚至會到母親的別院稍歇。
三日後,隋曜權上門下聘,文寬澤雖冷淡以對,但卻沒再動肝火,為此,墨染欣喜地幾乎要落淚。
這日,她與隋曜權悠閑地在園中對弈,忽想起一個人。
「屈公子怎麼了?」墨染詢問,她差點忘了這件事。
隋曜權聳聳肩。
「這是什麼意思?」她追問。
「他消失了。」
「消失了?」她吃了一驚。「你是說,你……你把他……」她怒聲道︰「你知不知道他是縣尉大人的兒子,你怎麼可以殺死他——」她忽然掩住嘴,緊張地東張西望,深怕讓人听見。
她的反應讓他發笑,她為他擔憂關心的模樣總能讓他心中一暖。
「你還有膽子笑!」她壓低聲音,可臉上的怒氣未減。「你為什麼要彰瘁做?萬一讓人知道了,可是要斬首的。」想到他赴刑場的畫面,就讓她心中一凜。
「屈公子並沒有真正的傷害我,你為什麼——」
「他對你意圖不軌。」他的聲音閃過一絲嚴厲。
「他若真要傷害我,有的是機會,可見他天良未泯,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她氣得站起身。「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殺——」她再次緊張地四處張望,深怕隔牆有耳。
他起身走向她,她卻退後一步。「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
他抓住她,將她攬入懷中。
她生氣的掙扎著。「不許你——」
「你就這麼在乎他?」他怒聲道,不喜歡她為了屈問同的事對他發火。
她生氣地捶他。「我當然在乎!他死了你能逍遙法外嗎?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你擔心我?」他露出笑,語調溫柔。
「我當然擔心,你到底在想什麼?」她在他懷中掙扎。「你怎麼可以任意殺人?」
他見她紅了眼眶,心中跟著一緊,柔聲道︰「我沒殺他。」
她愣住,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他只是消失了。」他溫柔地撫過她的粉頰。「躲起來了。」
她整個人陡地放松,但隨即又粉拳相向。「你為什麼捉弄我?這並不好笑。」她怒斥。
「我沒有捉弄你。」他在她額際印上一記。「是你想偏了。」
墨染倏地漲紅臉。「你……你為什麼不立刻說清楚?你讓我擔心……」她惱怒地偏過頭不看他。
「我是想殺他。」他吸聞她馨香的氣味。
「你--」
「我不準任何人傷害你!」
他突如其來的怒火讓她訝異,感覺到腰上的鐵臂正在緊縮。
「我很好。」她安撫地撫模他的背,她知道他很保護她,任何可能的危險他都不讓她涉入。
當初要誘敵時,他堅持不肯讓她去當餌,即使有眾人在她四周嚴密的保護,他仍不肯點頭,最後眾人只好讓步,找了與她身材相仿的沐文來幫忙。
那時她才發現他的內心有著不為人知的恐懼。
「我真的很好,你不會失去我。」她抬眼望著他深如泓潭的黑眸。「我的身體比你母親強健許多。」
他將她緊緊地摟抱在懷中。「我知道。」他已試著去控制自己的恐懼,但有時它仍會毫無預警地竄出來。
兩人彼此相偎,半晌後,她才軟聲問道︰「你想念你爹娘嗎?」
「有時候。」他溫柔地撫模她黑軟的發絲。
「跟我說些他們的事。」她仰望著他。
他蹙眉,開始斷斷續續地說著,那些塵封的記憶再度在他的心里開啟,有時他會停頓下來,似在思考,有時久久沒說一句話。
墨染靜靜的聆听,並不催促,因為她並非真的想知道什麼,只是希望他能重拾那些屬于他的記憶,或者有一天他會發現,他父母從未離開過他,只要他願意,他都能在俯拾間想起他們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