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一關上,文寬澤便疲憊地長嘆口氣,女兒尖銳的話語幾乎是立刻在他耳畔回蕩起來--孩兒的父親早在孩兒十二歲那年就消失無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個和藹、親切,帶著笑的父親已經不見了,女兒拚命想把他找回來,可卻怎麼也找不回來……
文寬澤揉揉太陽穴,更顯倦態,為什麼這個家會變成這樣?為拭瘁?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嗎?
招親一事,沒多久便傳遍整個揚州城,成為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
這日,文府內內外外讓人擠得水泄不通,大伙兒都想瞧瞧這特別的招親方式。
墨染坐在銅鏡前,寅辰則在一旁為其羅敷胭脂。
「小姐,您今天真漂亮。」寅辰拿起梳子,為她梳攏青絲。
墨染心不在焉,並未回答,只是望著銅鏡發怔。
「外頭圍了好多人呢!」寅辰喋喋不休地說著。
墨染只是應聲,並未搭話,臉心事重重。
突然,她訝異地看著銅鏡上多出一個身影,她轉過臉,驚訝道︰「屈公子?」
「公子怎麼能私闖小姐的閨房?」寅辰也嚇了一跳,隨即責問。
「我有事要告訴小姐。」他走近,仍是一臉善意的笑。
「公子不能在招親前進來。」寅辰堅持道。
屈問同轉向她,突然朝她一擊,點上她的昏穴,寅辰當下癱軟在地。
「公子這是何意?」墨染驚訝中帶著憤怒。
屈問同微微一笑。「小姐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走近她。
墨染後退,身子抵著梳妝桔。「公子想做--」
她未說完,他便出手點了她的昏穴。墨染癱倒而下,屈問同抱起她,嘴角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說真的,他還挺欣賞她的,她算是個聰明的女人,他觀察她這麼久,就是想確定她是否有娶的價值,當他終于決定她有這個價值時,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隋曜權。
他調查過他,他是京城非常有名的大商賈,年紀輕輕便做了絲行的「行首」,听聞他行事小心,是個厲害的角色,這倒讓他想見識見識。
他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
「進來吧!」他朝窗外說了一聲。
「是。」一名女子快步跑進了房內。
「換下她的衣裳。」他將墨染交給她,自己先行步出內室。
「是。」女子快速的剝下墨染身上的嫁衣穿在自己身上,順勢拿走梳妝台上的紅頭巾。
「快去吧!」屈問同打發她出去。
女子再次快步跑了出去,屈問同滿意的微笑。她是他用來冒充墨染的女人,等會兒隋曜權選妻的時候,可有好戲看了。
因為不管他怎麼選,新娘都不在里面!
當十位穿著一模一樣的新娘自內廳走出,來到大廳時,人群傳來叫囂的聲音。
她們十個人都穿著大紅嫁裳,頭蓋鴛鴦紅巾。
這時,廳里內外開始有好事者在耳語猜測著哪一個是真的文府小姐,也有不少男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文寬擇自椅子上起身,大廳頓時靜了下來。
「文某感謝各位今日盛意參加。」他停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掃視大廳上的人群。「想必大家都知道規則了,只要猜出小女是哪一個,文某就將女兒嫁給他,絕不食言。」
人群頓時鼓噪起來。
他向主持的禮司點個頭後,坐了下來,表情深不可測。
禮司朗聲說明規則,一人只有一次機會,每猜一次,十位新娘都會再重新進內廳排過順序後再出來,以示公平。
隋曜權站在廳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來湊熱鬧的人倒不少,連翟玄領及其兄弟也來了。
禮司又叨念了幾句不可以問話,不可以動手之類的規定後,招親正式開始。
「頭兒,你怎麼不第一個選?萬一讓人蒙上了怎麼辦?」一旁的南宮覺出聲問。
「我答應她至少有三個人以上試過後才能上去。」他說。
「為什麼?」南宮覺大惑不解。
「第一個就猜中難以取信人。」陶曜權交叉雙臂于胸前,看著第一個人選錯下台,群眾傳來取笑聲。
南宮覺微笑。「那萬一有人蒙上怎辦?」
「不可能。」他很有自信的回答。
「為什麼?」他皺眉。「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雖說機會不大,但這種猜猜看的游戲總有猜中的機會。
隋曜權不語,看著第二個人下台。
「難道……文姑娘不在里頭?」他想到這個可能性。
他瞥他一眼。「她當然在里面。」
「那為什麼?」南宮覺大惑不解。
隋曜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失火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焦緒還在找證據。」南宮覺聳了一下肩。「只是這事難找,也難證明,恐怕要無疾而終了。」
「是難找。」隋曜權頷首。「不過,這失火的事動不了他,還有別的事能動他。」
南宮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正想問下去時,他已往前走去。
隋曜權在群眾的注目下走上前,大伙兒都屏息以待,听說他與文家小姐相互傾心,可文老爺不允,從中阻撓,所以才辦了這場招親。
他冷視搶在他前頭的男子一眼,那人害怕地模模頭,笑了一下,讓他先。
當他仔細地在每個新娘前駐足時,大伙兒全屏氣凝神,他認真的凝視,似乎想看透紅巾下的容顏。
隋曜權銳利地在嫁衣上細看著,她們十人雖醋砒一模一樣的嫁衣,但其中織法有所不同,有一件他要繡工在上頭動了手腳,但從外面看來,並沒有任何差別,除非那人深諳繡織,否則根本瞧不出。
而分辨出各種織繡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終于,他在第七個女子面前站定,他的心底閃過一絲滿足,他鐘詼能擁有她了!
當他終于選定後,圍觀的人全都屏息以待,文寬擇更是握緊了雙拳。
隋曜權伸手掀開新娘的蓋頭,清麗的面容一寸寸露出,當紅巾完全掀起後,眾人露出贊美的驚嘆聲。
隋曜權在見到新娘的面容時,黑眸中露出一抹溫柔。
墨染漾著笑,嬌羞地與他對視,听見人群中傳來鼓噪聲。
「我都要不耐煩了。」她輕語,這兒都快變成市集了。
他正想覆住她嬌艷的容貌,不讓任何人瞧見時,墨染瞥見父親離去的身影,她立即往前走了一步。「我必須跟父親談談……」她望向隋曜權。
他點頭,明白她的心情。
墨染在眾目睽睽下走出大廳,隨即在曲廊上發現一抹身影。「父親。」
文寬澤轉頭注視女兒嬌艷的容顏,腦中閃過她還是個小泵娘時的模樣,沒想到一眨眼……她已經長大了……
「父親。」她緩下步伐,在他面前站定,內心忐忑不安。
文寬澤未置一詞。
墨染感覺心口涌上一抹苦澀。「父親還是……還是不願意女兒嫁給隋公子?」
「你還會在意爹的看法嗎?」他的語氣不慍不火。
他責難的語氣讓她垂下眼眸。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文寬澤眉間的皺紋涌現。
她深吸口氣,內心一陣酸澀。「女兒明白……」她蕭索地轉過身。
文寬澤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流過一陣哀戚,他已分不清自己心底真正的感受,是憤恨、痛苦、懊悔,還是哀傷、酸楚……
他轉過身,望著花園,疲憊地壓了壓眉心,唉!他是真的累了……
墨染在听見聲響時轉過頭,只見文寬擇沒有意識地倒在地上。
「父親——」她慌張地大叫一聲。「父親」
「冒犯姑娘了。」屈問同望著床塌上的墨染,她身上腫砒了一件單衣、白褲。
忽然,一只暗器襲來,屈問同轉身避開。
翟啟允自窗外輕巧的進入屋內,他臉上露著一抹稚氣笑容。「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