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天氣暖和,所以小佷想待會兒帶如意到郊外走走,不知世伯……」
孟夫人含笑打斷他的話。「問你伯父做啥?待會兒你自個兒問問如意。」
「是啊!」孟遷笑道。「你也知道,在這府里我的話可沒什麼分量。」他瞄了身邊的夫人一眼,嘴角帶笑。
馮瑞驊微笑地看著孟夫人賞了丈夫一個白眼,而後听見廊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他一轉頭,便瞧見如意的身影,她穿著淺綠的短襦和白色長裙,外罩著一件對襟的碎花背子,襟長過膝,很有春天的氣息。
如意入廳,先向雙親請安。「爹娘,早。」她福了福身子,才轉向馮瑞驊。「早,馮大哥。」
「早。」馮瑞驊露齒而笑,卻在瞧見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後,皺一下眉頭。「怎麼了?
又作噩夢了嗎?」他審視如意略顯疲憊的容顏。「要不要再多睡會兒?」
孟夫人起身,憂心地望著女兒。「胸口又不舒服了是嗎?阿香,去請大夫。」
「是,夫人。」阿香連忙道。
「不用了。」如意搖頭。「女兒很好,娘別擔心。」她安撫地握一下母親的手。
「如意,若不舒服可別忍,知道嗎?」孟遷也自椅子上起身。
「是啊!你看你,臉色這麼差,連手都冷冰冰的。」孟夫人握緊女兒冰涼的手,面帶憂愁。
「女兒自小就是這樣,娘別煩心。」如意說道。
「可你這陣子早上起來時臉色都不好。」孟夫人蹙眉說。
「沒這回事,女兒覺得精神好極了。」如意撒了一個小謊。事實上,這陣子她天天作噩夢,發病之事,是因為怕雙親擔心,所以並未明說,不想他們操煩,畢竟說了也沒有任何幫助。她轉向馮瑞驊,刻意換個話題道︰「馮大哥怎麼來了?」
「本想帶你到郊外走走,但你身子不適,還是多休息的好。」馮瑞驊溫柔地道。
「怎麼連馮大哥也認為如意弱不禁風?」她眼角帶笑,正欲往下說,卻在瞬間皺了一下眉頭,她的胸口……
「怎麼了?」馮瑞驊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怎麼了?」孟夫人見女兒倏地臉色發白,緊張得叫嚷出聲。
如意的額上沁出冷汗。「沒……沒事……」她話還未說完,便突然倒抽一口氣,身子再也無力支撐地往前倒去。
馮瑞驊眼明手快地撐住她。「如意……」
「快去請大夫。」孟遷慌張地大嚷。
「是……是……」阿香頭一個往外沖。
如意揪著胸前的衣裳,痛苦地嗚咽,彷若有利刃刺穿心髒,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從未這樣莫名地發病餅……而且現在是白天,她並未入夢,為何……為何……
「如意……」馮瑞驊焦急地喊,她的身體冷得嚇人。
「怎麼會這樣?」孟夫人淚眼縱橫,看著女兒如此痛苦,她也心如刀割。
如意不由自主地曲起身體,試著減輕疼痛,意識開始模糊,她隱約听見父母急切擔憂的吶喊聲,想出聲回答,卻疼得說不出話來。
馮瑞驊倉皇失措地抱緊她。「如意,別怕,大夫馬上就來。」她痛楚淒然的模樣讓他的心跟著糾結,她冰冷的肌膚透著死亡的訊息,他知道她有心痛的毛病,但從沒見過她發病的模樣,沒想到竟是這樣的蝕骨之痛。
「女兒啊!你別嚇爹。」孟遷急得快瘋了,冷汗自額上爭相冒出。「大夫呢?怎麼還沒來?」他失控地大吼。
孟夫人則在一旁哭得聲淚俱下,無法控制,人就要昏死過去。
如意因這撕裂的痛楚而哭泣,意識逐漸飄離她的軀體,她仿佛听到那殘酷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
你背叛了我,而我誓必討回,生生世世都會追著你,不管天上地獄,這撕裂的痛楚我會加倍奉還給你……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抽中,猛地緊縮,原來……原來這就是昨夜在夢中听到的話語,他是來……向她索債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如意眼前一黑,墜入無邊地獄。
「如意」馮瑞驊大吼,只覺得她僵硬的身子癱軟下來,他嚇得冒出一身冷汗,顫抖地伸手往她鼻間探,似有若無的鼻息讓他幾乎魂飛魄散。
「夫人——」孟遷大叫著攬住妻子,臉上的表情急切惶恐,連忙扶她坐在椅子上。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阿香的叫聲傳來︰「大夫——大夫來了——」
馮瑞驊這才開始有了反應,他急忙抱起如意,就在轉身的剎那,與來人打了個照面,他當場愣在原地,背脊莫名地起了一道寒意。
那男子穿著一身寬大的藏青袍服,在跨步進入門檻時,衣擺因風飄蕩;他並無髻發,黝黑的發絲直泄而下,五官帶著尊貴而冷傲的氣息,雙眸在瞧見他的瞬間,變得犀利且莫測高深。
馮瑞驊被震懾在原地,背脊的寒意持續擴大,他有種似曾相識之感,這男子……
當那男子朝他走來時,馮瑞驊下意識的抱緊如意往後退了一步,他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的行為,但他就是不信任眼前的男子。
「放開她。」冷冽的聲音自他口中迸出。
馮瑞驊皺一下濃眉。「你是誰?」
兩人的目光交會,馮瑞驊有絲錯覺,他……以前一定見過他,可是在哪?他完全沒有印象。
「馮公子,你怎麼了?他是大夫啊!快讓他瞧瞧小姐。」阿香喊道。
孟遷也在一旁道︰「快放下如意。」怎麼瑞驊突然變得怪怪的?大夫都來了,他卻像個木頭般動也不動?!
馮瑞驊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見那男子逼上前,他直覺地想避開他,卻驚覺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他震驚地看著那男子,瞧見他眼底的一抹冷笑,瞬間,如意已移至他的臂彎中,這……太奇怪了……馮瑞驊咬咬牙,不懂自己為何使不上任何力氣,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他就像被人定住一般,無法移動半分,這男子到底誰……
「大夫,小女怎麼樣?」孟遷緊張地看著那男子。
此時孟夫人申吟一聲,蘇醒過來;孟遷轉身見孟夫人睜開眼,虛弱地道︰「如意,如意呢?」
「夫人別擔心,大夫來了。」孟遷安撫道。
「大夫?」她急急起身,身子搖晃且不穩,孟遷伸手扶住她。
男子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駐,表情莫測高深。
「大夫,小女怎麼樣了?」孟夫人心急如焚地問。
「她沒事。」他的聲音冷冷的,低頭俯視臉色蒼白如雪的人兒。
他放下如意,讓她坐在檀木椅上,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但眼神卻是冰冷依舊;他一轉手,一顆血紅的藥丸出現在掌中,他扳開她的嘴,將藥丸塞入。
馮瑞驊大吃一驚。「你給如意吃什麼?」他厲聲問,這男子來歷不明,行事舉止怪異,而且散發著一股邪氣,他咬咬牙,再試著握緊拳頭移動,這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
孟遷詫異地望著馮瑞驊。「賢佷,你怎麼了?」他為何這麼激動?而且還氣得臉紅脖子粗。
這時,如意在嘗到口中的血腥味時,不禁眉宇輕蹙,忍不住便要嘔出,那男子仿佛事先看出她會有的反應,先她一步抬起她的下巴。
「吞下去。」他沉聲命令。
他的聲音彷若穿過重重迷霧,到達她的靈魂深處,她申吟一聲,掙扎著張開雙眼,身子開始暖和,她因眼前有些迷蒙而眨了眨眼。
「醒了,醒了。」孟夫人喜極而泣。
「你差點把爹娘都嚇破膽了。」孟遷總算松了一口氣,他抬起手按了按額上冒出的冷汗。
「如意」馮瑞驊這才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