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趙承陽向她點個頭,而後戳了阿滿的手臂一下。
阿滿立刻道︰「大夫人。」她福了福身子。這大夫人約四十出頭,穿著一襲紅棕色的短襖和黑色長裙,面容和善,除了發髻上的珠花外,沒有佩戴任何飾物。
「要走了?」苗雁蘿望向趙承陽。她容貌古典婉約,看得出來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即使現在已屆中年,仍是豐姿綽約。
「是。」趙承陽向老夫人和苗雁蘿點個頭,正準備離開時,老夫人又開口了。
「可別忘了唐府的千金下午要來府里。」老夫人提醒道,「你若是再故意不到,我可會擅自做主將這門來事定下來。」以前他已經有好幾次和人約好後又故意不到的紀錄,這次她不會再好脾氣地姑息他了。
「知道了。」趙承陽應道,而後轉身離開,阿滿跟在他身後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走後,苗雁蘿納悶地道︰「承陽怎麼帶個丫環來跟您請安?」她從沒見過承陽身邊跟著任何婢女。
「說到這兒我才有氣。」老夫人哼了一聲。
「夫人請坐。」另一名婢女寶月拿了把椅子到苗雁蘿身邊。
「娘,別動氣,氣壞了身子可劃不來。」苗雁蘿笑著輕拍婆婆的手臂。
「怎麼能不氣?承陽說要讓那無禮的丫頭進房。」她一臉不悅,「那野丫頭才進府一天,什麼規矩都不懂,方才還頂撞我,這種人怎能讓她待在身邊?」
苗雁蘿詫異地揚眉︰「承陽要收丫環進房?」這可稀奇了。
「是啊!你說這事怪不怪?」老夫人鎖著眉頭,「他還挺堅持的。」
「那丫頭有什麼特別嗎?」苗雁蘿問道。
「就是沒什麼特別才讓我想不通。」她望向媳婦,「你說呢?」三個媳婦中,她最疼的就是她,聰慧又識大體,所以大小事她都會听听她的意見。
苗雁蘿輕頻眉宇,深思後才道︰「這事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
「一是承陽喜歡她——」
「這怎麼可能?!」苗雁蘿話未說完,老夫人已截斷她的話語,「那丫頭說美貌沒美貌,說才氣沒才氣,性子又火爆,根本一無可取,承陽眼光高,怎會看上她?」
「愛情這事可沒個準。」她笑道。
「不,不可能。」老夫人執拗道,她還是不相信,「第二個可能呢?」
「那孩子故意這麼做的。」
「故意?怎麼說?」
苗雁蘿淺笑︰「他最近對于娘您頻頻安排名門淑媛、千金小姐與他相親,非常不耐煩,您也知道承陽的性子,他討厭被人擺布。」
老夫人領悟道,「所以他就找個粗魯的女孩兒來氣我?」
「有這個可能。」苗雁蘿繼續道,「這事還有待觀察,您也別太認真,若真被氣惱,對身子可不好,就隨他吧!餅一陣子再看看他到底想怎樣。」
老夫人點點頭,覺得媳婦說得有道理。承陽這孩子性情古怪,不易捉模,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好的方式,她才不會輕易上他的當。
姜,可是老的辣。
***
阿滿一出拂清齋便立刻說道︰「我不想當你的奴婢了,我寧願回去掃地。」她發現這府里的夫人少爺都是壞心腸的人,她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你以為我稀罕你?」他瞄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阿滿追上去︰「我知道你討厭我,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硬是要留下我?」她不懂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我自有我的用意。」他邁步走出竹林,「你只要跟在我身邊就行了。」
阿滿做個鬼臉,咕噥道︰「誰要跟在你身邊?」他剛剛踢她一腳,她都還沒跟他算賬呢!若不是看在他方才讓她免于挨打,她現在早就撲到他身上和他拼命了。
奴才根本不是人當的嘛!在他們這些人眼中,奴僕根本沒有尊嚴,只能任由主人打罵,而且還不能為自己辯解,否則就落個「頂撞」之名,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而且連「我」都不能說,這根本就是藐視人權嘛!他們這些有錢人到底讀過書沒有,思想竟還這麼封建八股?!
阿滿憤慨地踢著地上的石子,可惡!可惡!
「你搞什麼?」趙承陽轉身怒罵,他被踢中了好幾個石子。
阿滿停下腳步,這才發現自己竟把氣出到他身上了︰「對不起,我沒注意。」她不好意思地說。
他挑眉,覺得她根本是故意的︰「過來。」
她不明所以地在他面前站定,他則伸手用力拉扯她的辮子。
「啊——」阿滿尖叫,頭歪向一邊。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覺得她狼狽的模樣很有趣。
「你放開我。」她歪著頭捶打他的手。
「我高興什麼時候放手就什麼時候放手,別忘了你可是我的奴婢。」他又扯了一下才松手。
阿滿立刻握住自己的辮子,不讓他有機可乘,臉上充滿著怒氣︰「你再拉我的頭發,我就對你不客氣!」
他伸手彈她的鼻尖,听見她怪叫一聲倒退一步,他又哈哈大笑︰「你的反應怎麼這麼慢!還有,以後別再‘我呀我的’,要改稱奴婢或小的。」他趾高氣昂地說。
她握緊拳頭︰「我受不了了!」她大叫,窮畢生之力撲向他。
他倒退數步,只見她對他又踢又打,他一惱火,用力推開她。
阿滿往後倒去,一坐在地上,疼得她齔牙咧嘴。「好痛。」她吸吸鼻子,好想哭。
趙承陽拍拍衣裳,冷笑道︰「你以後再踫我,我就把你丟到古井里去。」他最討厭和人有身體L的接觸。
她氣憤地抓起地上的石子就要丟向他,趙承陽瞪她一眼︰「想想後果,我可不會輕饒你。」說完,他就轉身離開。
阿滿望著他的背影,心里好氣,真想拿石頭砸死他,但她已經得到了教訓,她知道最後吃虧的一定是自己。她挫敗地丟下石子,狼狽起身,好痛喔!她撫著臀,蹣柵地跟在他身後。
這個仇她一定會討回來的。「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咬牙道。
總有一天,她會把他挫骨揚灰!
***
炎熱的夏日緩緩逼近,天氣愈發問濕,使人煩躁不已,尤其是在烈日當頭下,陽光像會噬人般,令人難耐。
迸常順抹去額上成串成串流下的汗水,衣裳已被浸濕大半,他擔心地凝視著仁立在湖邊的身影,深怕她受不了酷熱而昏厥。
已經好半晌了,她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似在思考。他望著她縴細的背影,再也無法忍受地向她走去。
他在她身後站定,出聲道︰「別再站在這兒,正午的陽光毒辣,小姐會吃不消的。」
趙堇菱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他老是在她附近,不管她在屋內或屋外,她總會在無意中發現他的身影。對于此,她並無多大的反應,也不曾恐慌,因為她知道他沒有惡意,只是對她單純地迷戀罷了。這種情形她以前也曾踫過,而她采取的方式便是不予回應,久而久之,愛慕者便會識趣地打退堂鼓,她相信這次也會一樣。
「小姐,會中暑的。」古常順緊張地道。
她轉身面對她,發現他的耳朵整個發紅︰「你才是那個快中暑的人。」她移動步伐,打算走回房,但才走了兩步,整個人卻僵在原地,視線定在前方朝她而來的身影上。
迸常順依著她的目光望去,瞧見一位長相斯文,身穿米色長袍的男子往這兒走來。他不知道他是誰,但發現他的神情帶著一絲緊張。
男子一步步走向趙堇菱,目光急切慌張,但卻又帶著如釋重負感;趙堇菱轉身欲走,他奔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別再逃避我。」他聲音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