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常順見她一臉堅決,心里非常不解︰「如果……如果小姐不要,能不能送我?」他的臉燥紅成一片。
趙堇菱怔愣住,然後第一次認真地注視眼前的人。他身材結實,膚色較一般人黝黑,五官並不特別突出、俊朗,但給人一種舒服之感,該是個性情溫和之人。
「為什麼要送你?」她反問。
「我……因為我……」他連耳根子都紅了,「我……我……」他結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靜靜地等著他回答。
迸常順盯著趙堇菱無瑕的臉龐,心髒似要跳出胸膛般,手心的汗冒得更多了。要鎮靜、要鎮靜,他在心里不斷告誡自己。
「你不舒服?」趙堇菱輕攏眉宇,他似乎熱得快冒煙了。
「不……」他額上的汗滴落,「我……我喜歡小姐。」他鼓起勇氣,但卻無法控制顫抖的聲音。
她圓睜雙眼,只能愕然地盯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迸常順粗嘎道︰「我……我喜歡小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喜歡小姐,很喜歡、很喜歡……」他的汗不停地冒出,雙腳微微地顫抖著。
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搖了搖頭︰「你喜歡我?」她明亮的雙眼直視著他,「喜歡我什麼?你根本就不認識我,不了解我,怎能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話?是因為我的外貌嗎?若真是如此,這種喜歡很膚淺。」
迸常順被她這麼一問,陡地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趙堇美淡淡地道︰「請你離開吧!」她轉身進屋,掩上房門。
迸常順呆呆地站在門口,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她明了,但他心里明白,他對她的情意並不像她說的那般表面和膚淺。
見到她的剎那,他的確是被她的美麗懾住,但除了這些之外,她還觸動到他心底深處的情感;那種感覺他無法解釋,當她轉身離開的瞬間,他只覺得自己的一部分遺落了,隨她而去,只剩下磨人的空虛……
第三章
「拂清齋」位于枕玉湖的北岸,翠竹環抱,清幽高雅,佛堂居中,兩旁的廂房簡單樸素,沒有華而不實的裝飾品。老夫人穿著一件暗紅與烏黑相雜的服飾,發髻綰起,發絲灰白,體態豐腴,兩只手腕各戴著一個翠綠的王鐲子,手指則只戴著一個方正的瑪瑙戒指。
第一眼望去,會覺得她是個慈眉善目的人,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有雙精明的雙眼,似能看穿每一件事。阿滿站在老夫人的房中,有種即將被解剖的感覺,而造成她現在這種恐怖局面的罪魁禍首就站在她旁邊,神情卻與她截然不同,他眼中帶笑,似在享受著每一刻。
「你要將她收入你房中伺候你?」老夫人開了口,聲調緩慢卻鏗鏘有力。
「是。」趙承陽平靜地開口。
阿滿感覺老夫人銳利的視線又在她身上打轉,就連老夫人身邊的兩個丫環也在審視著她,只是她們的目光都帶著詫異。
「同你母親說了嗎?」老夫人接過參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還沒。」趙承陽的回答仍是一貫的簡潔。
「你叫什麼名宇?」老夫人瞄她一眼。
「阿滿。」她規規矩矩地回答。這老夫人好有威嚴,她在她面前可不敢造次。
「入府多久了?」她又問。
「昨天剛進來。」
「昨天!」老夫人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這是怎麼回事?」她質問孫子。
「哪一天有什麼差別嗎?」趙承陽不以為然地說。
「她昨天才進府,能懂得什麼?伺候你都有問題,她能做什麼?」老夫人一口否決。
阿滿在心中竊喜。說得好,她才不想伺候仇人呢!
「女乃女乃不用擔心,我自會教她。」趙承陽不疾不徐地說。
老夫人的眼神再次銳利起來,又打量了眼前的阿滿一次。她沒什麼特別的,看起來並不慧黠,也沒有出眾的外貌,頂多只能說是生氣勃勃,看起來很健康。
「你從來沒收任何丫環到你房里,為何現在有了這主意?」她將手中的茶杯遞給身邊的丫環。
趙承陽微笑聳肩︰「沒什麼特別原因,心血來潮。」
「這丫頭能讓你看上,必定有其過人之處,我倒想听听。」老夫人一雙精明的眼沒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她笨得很,沒什麼過人之處。」他偏頭望著一臉怒氣的阿滿,笑著扯一扯她的辮子。
「哎喲!」阿滿叫出聲,怒氣沖沖地瞪他。他做什麼呀!無緣無故地拉她的頭發,瘋子一個!
「我知道了,她有個過人之處。」趙承陽正經地道,「她的嗓門很大。」
兩個丫環掩嘴輕笑,老夫人也笑道︰「不正經,胡說什麼。」她瞧見阿滿又氣又惱,這丫頭怎麼沒個下人樣,竟敢對主子露出生氣的樣子!包令她訝異的是承陽對她似乎頗為縱容,她記得他向來是不多看下人一眼的,如今怎麼會想收個才進門一天的丫頭為貼身婢女?
難不成承陽喜歡她?不,怎麼可能,承陽向來對女人沒什麼好感,怎會突然喜歡個婢女?這個中緣由實在讓人想不透。
「你若想要個婢女,我就將臘梅給你,她跟了我這麼多年,心細又懂事,由她照顧你我也比較放心。」老夫人拍拍右手邊丫環的手背。
臘梅紅著臉上前一步,她年約二十二,臉蛋清秀,穿著藏青的短襖和黑色襖裙。
「不用了,我只要阿滿。」趙承陽說道,連瞧都沒瞧臘梅一眼。
臘梅緊抿著唇,神色有些尷尬,開口道︰「臘梅只想永遠服侍老夫人。」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望向孫子︰「你這又是為什麼?為何一定要這個丫頭?」她皺一下眉頭。
「不為什麼,她勇敢多了。」他又用力拉扯阿滿的辮子。
「啊——」阿滿整個人站不穩,往他偏去,「你做什麼?」她火大地推他,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放肆!」老夫人厲聲道,「你這是什麼口氣?沒個奴才的樣子,還敢推主子?想造反嗎?」
阿滿被她嚇了一大跳,心里有些害怕,這人好像老巫婆,怎麼這麼凶?!
「還愣在那兒做什麼?給我跪下!」老夫人怒道。這奴婢完全不懂規矩,不教訓怎麼行。
阿滿皺眉︰「是他先弄我的。」她嘟嘴,不平地說。
「還敢頂嘴?!什麼叫‘他’、什麼叫‘我’?他是主子,你是奴才,奴才能自稱‘我’嗎?」老夫人氣得自椅子上站起來,「拿家法來。」
趙承陽右腳一抬,往阿滿的膝後踢去;她哀叫一聲,往前撲去,整個人跪在地上。
「女乃女乃別發火,她已經認錯了。」趙承陽說道。
阿滿抬起身子,撫著撞疼的額頭,慍怒道︰「我——」
「閉嘴。」趙承陽嚴厲道,「想挨打?」
阿滿握緊雙拳,一肚子火,為什麼她會淪落到跪在這幾任人宰割的地步?她實在好生氣、好不平,為什麼錯的永遠是她?明明是他先惹她的,而且他還踢她、推她,可是該求饒的卻是她,這世界根本沒有天理嘛!
「女乃女乃,我們先告退了。」趙承陽說道。
「這丫頭太野了,不適合服侍你,把她換掉。」老夫人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不在意。」他拍一下她的後腦,「還不起來?」
阿滿氣沖沖地起身,這趙府簡直就是地獄,一下跪一下起的,煩死人了。
「這點小事孫子自會處理,女乃女乃不用費心。」趙承陽口氣堅決。
老夫人正想開口,卻瞧見大媳婦推開珠簾走了進來。
「娘,早。」苗雁蘿微笑道,她是來請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