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常順大聲地嘆口氣。他們全叫他死了這條心,不要痴心妄想,趙府在地方上可說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听說祖父那一代還是做官的,怎麼可能將女兒許配給他這個賣菜郎,但……他真的好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唉!」他喟嘆出聲,「菩薩啊菩薩,求你讓我再見小姐一面吧!我古常順每天安分守己,不是什麼壞人,你就幫幫我吧!」
突然,湖面上有個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近些,咦!那不是錦帕嗎?錦帕……
「啊!」他大叫一聲,「是小姐的手帕。」他連忙拿起身後的扁擔將它撈起。
他寶貝似的將之捧在手心,原本純白的手帕已是灰灰黃黃,四角繡著淺綠的花邊,右下方還有一朵高雅的粉紅花朵,花下則刺了兩個字「堇菱」。
「哈——」他大喜,瘋狂地跳來跳去,將手帕緊緊地貼在胸口,「我知道她的名字了,我知道了,謝謝你,菩薩,謝謝。」他立刻跪下,朝天磕了好幾個響頭,而後狂奔至廚房,連扁擔和菜籃都忘了拿。
「阿宏、阿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古常順一面跑一面叫。
正在廚房外頭削冬瓜皮的阿宏一見到他,大吃一驚︰「順哥,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來了?」他直起身子。
「我知道她的名字了。」古常順氣喘吁吁地在他面前站定,將手帕遞到他面前,「你看。」他指著花朵下的兩個字。
「順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斗大的字不認識幾個,這我哪曉得?」阿宏大搖其頭。他不像順哥小時曾上過幾年學堂,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他什麼字也不認得。
「對不起,我忘了,我一高興就糊涂了。」古常順深吸日氣,輕聲道,「她叫堇菱。」連叫她的名字,他都覺得好像褻瀆了她。
「堇菱?你是說那個仙女的名字嗎?」阿宏問道。
「廢話。’右常順瞪他一眼。
「噢!」阿宏搔搔頭,「我想想,這名字有點耳熟,府里的小姐太多了,一時也記不清,不過這名字我好像听過……」
「你快點想好不好?」古常順急得想罵人。
「啊——我想起來了。」阿宏猛地一擊掌。
「她是第幾個小姐?」古常順急得直搖他。
「她不是小姐。」
「啊?」他張大嘴。
「她結婚了。」
迸常順只覺青天霹靂,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結婚了?
「順哥、順哥,你別嚇人。」阿宏嚇得也跪在他面前。
「她結婚了?」古常順覺得一陣暈眩,他要昏倒了。
「是啊!不過最近離婚了——」
迸常順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前後搖晃。「你說什麼?」他大喊。
「嗚……」阿宏臉色發紫,吃力地想掰開他的手,「嗚……」他痛苦地申吟。
迸常順驚覺地松手,改搖他的肩︰「你說什麼?她離婚了?真的嗎?真的嗎?」
阿宏只能點頭,因為他止不住地咳著,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他就死在順哥手上了……
‘啪!啪!」古常順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巴掌︰「不是做夢、不是做夢,她離婚了。」他緊緊地握著手帕,「我還有希望。」他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阿宏現在已經不知道哪一樣比較讓他吃驚了,是順哥差點掐死他,還是順哥莫名其妙地打了自己兩個耳光,抑或是順哥對趙堇菱仍不死心。阿宏掏掏耳,懷疑自己听錯了。
「順哥,你是不是沒听清楚,她離婚了。」阿宏強調地又說一次。
迸常順瞪他一眼,而後站起︰「我沒聾,以後你說話別這樣慢慢吞吞的,一次說完行不行?差點讓你給害死。」他方才好像墜入了十八層地獄。
「是我差點讓你給掐死。」阿宏咕噥道。
「還有,連說個話都不會,結婚後又離婚叫做結‘過’婚,差一個字差很多你知不知道?」他敲一下他的頭,魂差點就讓他嚇飛。
「她離了婚,你還要她?」阿宏問道。
「你在說什麼廢話,她沒離婚我怎麼追她?」古常順寶貝地將手帕折好放入衣袋,等洗干淨後再還給小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阿宏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沒辦法和他溝通︰「我是說她已經嫁過人了,你可以娶任何一個姑娘,為什麼非得要她?老爺還覺得她丟盡了趙家的臉,有哪一個女人像她這樣,還听說是她主動提出要離婚的,這可是前所未聞。」
「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古常順如此深信。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姑爺在外頭有了別的女人,這哪需要離婚!她自己的娘不也是老爺的第二個夫人。」阿宏大搖其頭,「更何況,姑爺也沒要娶那個女人回家,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那個姑爺才有毛病。」古常順怒道,「有了小姐還去沾惹別的女人。」要是他,只要有小姐一個就心滿意足了。
「不是啊!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哎喲!順哥,你怎麼打人?」阿宏模著發疼的腦袋。
「你以後別妄想追阿滿!」古常順火大地瞪他,「三妻四妾?哼!我不會讓阿滿受這委屈。」
「不是、不是——我哪敢,那是有錢人的專利嘛!哎喲!你怎麼又打我?」阿宏這下子又挨了一記。
「你是說你有錢了就會搞怪是不是?」古常順又敲敲他的頭,「你死了這條心吧!我這輩子絕不會讓阿滿嫁給你。」
「不是啊!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宏大聲喊冤,「我這輩子有阿滿一個就夠了。」
「哈,這下換甜言蜜語了,我可不吃這一套。」古常順睥睨地瞄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小姐住哪兒?」
「你不會是要去找她吧!這不行啊!你不是府里的人,不能隨便走動,會被轟出去的。」阿宏緊張道。
「這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她住在哪一個方向。」古常順說。
「我不清楚。」阿宏搖頭。這趙府佔地百畝,人口眾多,老爺除上有老母外,還娶了三個老婆。大太太生了兩男兩女,下太太生了兩個女兒,三太太則有兩男一女,他們各住在不同的院落,而他只是在廚房幫忙的下人,根本不曉得府里詳細的情形。
他只知道大少爺和大小姐都已在三年前嫁娶,而四小姐,也就是英堇小姐,去年出閣,只是沒想到不到一年,竟鬧得夫妻仳離,這事兒鄰里都曉得,畢竟出嫁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如今四小姐又回來,面子上實在不光彩。
「她回府後過得可好?」古常順又問道。
「有些為難倒是,听說老爺和老夫人很生氣,但自己的骨肉嘛,總不能讓她流落街頭。」阿宏說道。
迸常順皺緊眉頭,心里不由得難受起來,她在府里一定很痛苦。
「順哥,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阿宏瞄他一眼,深怕又挨打。
「有話就說,干嗎吞吞吐吐的?」古常順不耐煩地看他一眼。
「是這樣的,我听人說過‘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就死了這條心。府里的少爺小姐和咱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咱們高攀不上,也不敢攀,更何況四小姐……也不知該不該叫小姐,她都結過婚了,不是嗎?是個已婚的人,不光彩嘛!是不是……」
「夠了!」古常順慍怒地打斷他的話,「不許你這樣說她,什麼不光彩,你才不光彩呢。她有沒有結過婚、有沒有離過婚都一樣,在我心目中,她都像天仙一樣高貴完美,再讓我听見這些話,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跟阿滿說一句話。」他氣得一甩衣袖,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