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大了眼瞪著他。「原來如此……我猜的果然沒錯。我的失憶,是因為閣主的禁制之術,對不對?」
他這才恍然大悟,她並沒有真的回復記憶,只是在套他的話而已。
而他在心慌意亂之間,竟然也真的讓她套了出來。
早知道昨夜就不跟她玩什麼「真心話」游戲了,害他一早醒來,還殘存著她說的任何話都是真話的錯覺。
「閣主為什麼對我下了禁制術?」
他不說話。
「我遺忘的那段記憶,跟你有關,對不對?」她抓住他的衣袖,有些急切地追問著。
他依然沉默不回答。
她靜靜地望著他,又問了一句。
「你不肯對我說出任何愛語,是因為禁制的約束嗎?」
當他震驚地抬起頭時,她就得到答案了。
她忽然輕笑出聲,身上的愁思像是隨著她這一聲輕笑而消散了。
「原來如此……」
「芝兒……」他眼眸沉郁地望著她。
「雖然我還是不明白,我遺忘的那段過去里,藏著什麼樣的事,但我大約明白,一定與你有關,是不是?」她輕輕地說道。
「我只能說,是我的無心,辜負了你。」楚逸浪嘆了一口氣,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她淡淡一笑。
他還想說些什麼,房門上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楚爺,你們醒了嗎?我請人給你們送來熱水沐浴嘍!」花花在門外語帶調侃地笑道。
別芝紅了臉,害羞到了極點,慌張地奔回床上,重新拉下床帳,躲在里面一聲也不吭。
楚逸浪忍著笑,走過去開門。
花花很有效率地指揮幾個人將木桶、熱水送進去,再迅速地遺退。
「楚爺,花花該說一聲恭喜嗎?」
「得了!出去吧。」楚逸浪笑罵一聲。
花花嬌笑著退了出去,臨出去前,偷偷在他手心遞了一張紙條。
當他關上門後,馬上打開紙條觀看。
別芝等人都走了,才敢掀開床帳下床來。
見到他正一臉嚴肅地看著手上的一張紙條,她好奇地走過去看,只見上面寫著——
小王爺手下已潛近,千萬小心。
「逸……」她有些緊張,才喚了一聲,就被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小心隔牆有耳。
別芝眨眨眼眸,不再說話。
她的手心汗濕,知道要引出小王爺的時機來了!
雖然害怕,但她相信,楚逸浪會陪在她的身邊,密密地保護她。
她什麼都不怕,甚至有種直覺,他不會遺棄她。
楚逸浪將紙條用桌上還未吹熄的蠟燭燒光,然後用著擺明了是要讓人听見的輕快語氣說︰「芝兒,咱們先沐浴吧!待沐浴完後,今天帶你去西郊的‘皇恩湖’游玩!」
「嗯。」
她露出溫婉似水的笑容,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他伸過來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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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恩湖」因水域奇特,湖底長了不少水草,因此湖上沒有輕舟小船劃行,倒是在湖畔搭造了幾座樓船,提供游人一邊賞景觀湖,一邊飲酒作樂。
楚逸浪闊氣地包下了整艘樓船,坐在頂樓最顯眼的地方,和別芝兩人姿態親密地賞景喝酒,盡責賣力地扮演著京城人眼中的頹唐浪子與江南花魁。
這艘樓船的視野所及,剛好與另一座荒廢破損的樓船相望著。
空氣中流動著不尋常的氣息。
楚逸浪表面上顯得安閑愜意,實際上正不斷的眼望四面,耳听八方,暗地里提高警覺,萬分戒備著。
「我總覺得這里好眼熟……」別芝心不在焉地看著對面那艘原該是華麗氣派的樓船,身子莫名一陣輕顫。
楚逸浪伸臂環住她,喂了她一口酒,助她定神。
「芝兒,別胡思亂想。」他模模她的臉。
「你是在那樓船里和小王爺……」她的眼神還是定在那艘破敗的樓船上。
想到他曾經差點死在那兒,她怎麼樣都放松不了。
他干脆轉過她的臉,在大庭廣眾之下低頭吻住她,給她找一點事做,不再讓她想東想西。
餅了一會兒,她果然被吻得氣息不平,芙頰生暈,什麼都無法想了。
她偎在他懷里,覺得濃濃的愛意在心頭翻涌,也明顯地感受到他對她無法化成言語,說出口的感情。
既然知道身上被下了禁制,她也不會再求他開口表白任何事了。
他的眼神、他的舉動,早就不可錯認,他對她的確有情。說或不說,承認或不承認,已經都不重要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他們能夠平安地完成這次的任務。
他身上箭傷末愈,實在讓她擔心不已。伸手模了模他胸口暗藏在外衣下的傷處,她希望閣主和二爺真的就在附近,能及時保護楚逸浪。
忽然間,樓船一陣劇蕩,接著竟然開始向前傾塌!
別芝驚叫一聲,緊張地攀住楚逸浪。
「抓緊我!」楚逸浪緊緊抱住她,趁著向前傾滑之勢,踏上欄桿,以輕功凌空飛出樓船,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身竄入對面荒廢樓船的窗扇里。
不多時,湖岸邊沸騰地傳來「有人落水了!」的驚叫聲,眾人皆驚恐地望著樓船緩緩地傾斜倒入「皇恩湖」里。
岸邊開始傳著「那對浪子與花魁雙雙落水,很可能被樓船壓在底下了!」的話。
眾人心焦,卻因「皇恩湖」湖水太過詭異,因此沒有一人敢跳水尋人,都想著他們兩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沒人注意到,他們早就避入一旁無人的廢棄樓船里,正注視著底下發生的一切。
「逸……那是……」她望了他一眼,只見他極有默契地輕輕點頭。
她猜到了岸上應該是閣主早伏了人,當樓船傾倒後,便立即散布著他們落水沒救的訊息,讓他們從此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京城消失不見。
接下來,京城里不管發生任何重大的事,眾人都不會聯想到和已經意外失蹤、甚至可能死亡的他們有關,如此便可以讓楚逸浪毫無顧忌地完成擊殺小王爺的任務。
她抬頭想再跟他說話,這才發覺他的呼息急促,臉色異常蒼白,渾身還冒著冷汗,胸前的衣料底下,隱隱約約浮出一朵血花的印子來。
「逸……」她輕扶著他,倒抽一口氣。
罷才他抱著她,提氣施展輕功,凌空一躍就躍到這里,出力過猛,一定是扯裂了傷口。
「又見面了,楚兄弟!」
背後陰惻惻的嗓音倏地揚起,令人渾身毛發直豎。
別芝倏地回過頭來,見到一名長相雖然俊美,氣息卻邪濁的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上。不知怎的,她覺得又是一種異樣的熟悉感竄過周身。
仿佛她也曾這樣,被這邪氣的男人給逼到了樓船邊,在絕望之下,只能從這兒跳了下去……
「唉呀,這不是點你為君,成為你未婚妻子的‘煙波閣’美婢,別芝姑娘嗎?從這樓船跳下去後,竟然還能活著,真是了不起啊!」
小王爺斜視著她,目光令人生厭。
別芝有些驚愕地瞧了楚逸浪一眼,便又不動聲色地倚在他懷里,強自壓下「她何時是他未婚妻子」的強大疑惑,怕他因她的不安而分神。
楚逸浪慢慢地轉過身來,臉上竟然還露出痞痞的笑容。
「真是的,那一劍力道大小了,竟沒殺死你,真可惜。」
「你不也沒死嗎?在箭雨之下還能活命,實在太走運了。」
「彼此彼此,怎麼,傷好了嗎?不怕人家知道您堂堂的王爺府不敢回,偏偏躲在這個廢棄的樓船里養傷,就是因為仇人大多,怕人追殺嗎?」
「傷是還沒好,不過本王哪會怕人追殺?只不過,我的‘幽離宮’上次被你一把火給燒了,現在正忙著重建。至于仇人,我貴為小王爺,凡事都會有人為我代勞的。」小王爺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