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明顯了,當年典獄長是奉了布爵士的命令行事。
他不能忍受老布近乎同情的安排,不能忍受出自他手中的任何施舍!
TC的腳步從容,並且力持沉著,不願在老布面前輸掉一點點氣勢或者尊嚴。
相識十年,布爵士對小伙子敵對的態度見怪不怪了,寬容揮手,阻止典獄長將忘恩負義的小子拖回來痛毆一頓。滿頭華發無損老爵士雍容溫雅的貴族氣勢,優雅轉步,跟著孤僻小伙子走上陡峭斜坡,準備前去充當緩頰人。
不論是教官或者學員,兩個都需要有人居間緩沖氣氛哪。老爵士心中趣嘆。
學校左翼的懸崖形似刀,突出于海平面,延展出天地盡懸腳下的遼闊氣勢。
今天風很大、雲很低,滾滾黃沙從靶場那頭吹來,幾乎要湮沒了崖上那人。
背向眾人的女孩身形縴柔,站在崖側看海,只差一步就香消玉殯了。她穿著合身白背心下搭低腰牛仔褲,露出一截迷人的小蠻腰,黑色秀發扎成一個俏麗小髻,綁不住的發絲被風帶起,以一種優美的弧度在她瓷白的頸際起伏。
女孩的嬌影裊娜動人,洋溢一股他們不曾有過的青春氣息,可惜TC無心欣賞。
低眼掃視大貓塞過來的學員資料,TC對老布哼著︰「你要叫她還是我來?」
布爵士一見小老弟臉色不對勁,趕忙呼喚崖上的女孩︰「Yen,Yen。」
女孩看海看得忘神,心思飄得遠,沒有听見老人家略顯焦急又輕柔的呼喚。
「我來我來!」大貓志願出來英雄救美,納悶詢問老布︰「她是燕子的燕?」
TC斜眸一睨,捉捕到布爵士溫和笑眼中一晃而過的猶豫神色。
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態度,加深TC對新學員的不耐煩,沒時間陪這些人瞎耗,他挑釁開口︰「小姐,你是進來看海還是受訓?你挑一樣,別浪費我們的時間。」
縴雅的身軀驀然一僵!
女孩眉頭打結,緩緩轉身,她直覺瞪向右手邊那一位黑發黑眼的男子,不僅因為現場他最高大,還因為他的存在感最強烈,給與人的壓迫感也最大;而且,這人的表情眼神也最冷,似乎無意為誰稍微掩飾他臉上的不和善。
這個人跟她同樣是東方人,卻是一個臉部表情極度缺乏變化與溫度的男人。
確定對方不友善的態度是沖著自己而來,女孩淺淺蹙起的嬌眉一下子皺深了。
女孩一面向他們,大貓和善的笑臉立即驚成痴呆狀!
嬌眉艷唇、粉肌玉膚,這麼美的臉孔化成灰他都認得!大貓失聲驚叫︰「老布!你是不是搞錯對象啦?」
女孩不快瞅向另一名冒失鬼,瞪了好久終于認出也著黑色教官服的人是誰。
「大貓?」他亂七八糟的紅發扎成一束,模樣清爽多了。他是這里的教官?
女孩一出聲,TC就認出她那腔調特殊的嗓音。
「是我沒錯,就是我。那天的面線很可口,謝謝!失陪一下!」
為免女生尷尬,大貓正要將老布請到一旁詳談,TC以一個冷眼阻止他們。
「你在開玩笑吧?」寒聲質問布爵士,俊容整個沉下。
女孩走入兩人之間,將TC輕慢的目光攔截下來︰「有疑問你可以直接問我,不必為難老人家。」
嬌腮粉容、女敕生生,一臉的稚氣未月兌。
TC眼帶諷刺,冷眼看著應該在學校煩惱課業太多扛不動、煩惱小男生親嘴拉手的方式太莽撞、煩惱指甲油怎麼搽的粉女圭女圭。她一副清純呆樣,看起來就是女學生,是應該待在學校過著循規蹈矩死日子的小老百姓。
這個東方小女圭女圭長相是美艷,身材也確實凹凸有致,在亞洲人的標準她不算嬌小。可是這里是英國,學校里面的女女圭女圭大部份來自美加、歐陸各國,她們個個人高馬大,泰半擁有軍事背景,個性剽悍不下于特種部隊的男人們。這個女生細皮女敕肉、骨架細致,她十七歲的年紀,硬被早熟的西方女生比成了不到十歲的女敕女圭女圭。
他這里不是托嬰中心,沒有旋轉木馬供小鮑主打發時間。
「她走錯地方了,叫她回去。」語畢,將資料扔還大貓。
TC走人時順勢對典獄長揚揚他桀騖不馴的眉梢,表示欠他的人情已償還。
他敷衍又傲慢的態度不加修飾,明眼人一望即知這個人並非有心接納新學員。
答應布爵士絕不動怒的小美女,終于還是被惹火了。
「爵士,請將我編入這位教官那組。」女孩忍著氣。
「勇氣可嘉。」TC短促冷笑一聲,腳步並未稍作停留。「要教官親自迎接,本事不夠是不行的,你考慮清楚了?意氣用事是要有肩膀扛的,你有嗎?」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差勁到人家第一次和他見面,就巴不得將他碎尸萬段呢?!女孩火大地沖口而出︰「我希望這位教官的本事比他差勁的態度好一點!」
「哦?」尾音曳得又長又輕。「我應該配合你的層次響應你,大家走著瞧嗎?」
女孩終究太年輕,不是冷酷教官的對手。她捏緊氣顫的雙拳,嘔得說不出話。
嗅到兩造濃濃的火藥味,男的心狠手辣滅敵率超高,女的嬌滴滴一看就不是人家的對手。雖非菩薩心腸,大貓終究不忍心小美女自尋死路了。
「哈,小美女,你一定是嬌艷的艷嘍?」
听見大貓以標準的中文武斷詢問她,氣到發抖的女孩愕然一呆!
她還來不及答復問題,大貓已一臉莫可奈何地轉向布爵士,認栽道︰「把艷編來我這里吧,如果她堅持下地獄。」懷抱最後一絲希望,大貓指著沒人緣的兄弟,半恐嚇女孩︰「我們這里好的沒有,都是類似的凶神惡煞,喂喂!你听我把話講完嘛,典獄長……那里還很寬吧?你干嘛擋我路?」
「讓她去,大貓。有時候會生氣是好事,別攔她,讓她去。」布爵士隔岸觀火,一徑笑容滿面。「她的戰爭讓她自己處理。TC沒說錯,她必須靠自己的本事贏取入門資格,不僅要立足,她還要站得穩。我的小女孩應付得了,別擔心,沒事。」
「沒事?!」大貓驚聲怪笑︰「要不要賭賭看?我去彈藥庫拿幾個手榴彈給小美女,我們來賭賭他們會不會沒事?」
「稍安勿躁,小伙子。」老爵士呵呵溫笑,神色輕松,活像在自家的後花園享用下午茶。「你定心看看,我的小女孩倔起脾氣的模樣像誰呀?」
大貓朝底下瞄去一眼,沒好氣道︰「像很多人,像你像我像——好啦好啦。」
一看典獄長橫眉相向,大貓識相收斂起輕浮的態度。「就算她像TC小時候,那又如何?『同性相斥』,你沒听過嗎?這是惡兆不是喜訊,老家伙,你是不是弄錯啦?這好比我這只大貓,無法想象一只小野貓在我面前喵喵亂叫一樣嘛。」咦!畫面挺撩人的。大貓搓著下巴沉吟︰「若地點是在床上,我很樂意將就將就的。」
「我大致了解,會幫你留心,別急。」
「你要留心什麼呀!」大貓驚聲澄清︰「我說說而已,您別當真了!」
布爵士被大貓逗得眉開眼笑,笑眼目不轉楮,遠遠注視著擔心了大半年的小女孩。他看她脾氣一倔起來,無視此處地形崎嶇難行,她明明腳步不穩,在臨海的岸邊顛顛僕僕,一路險象環生,卻執意要追上步伐從容又沉穩的孤僻小子。
這一刻雲開天清、乾坤朗朗,迎面吹來的海風夾帶一股入秋之後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