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愛不要命……的美女姐姐了……既然有緣,既然如此——
「錢在……人……之初……121,4……」
女子昏昏沉沉滾了兩圈,勉強避開男孩朝她軟倒的軀體,面對灰沉的天空低低殘喘︰
「你我都太……輕敵了,只能說,我們今天都……不走運吧……」橫豎要挨子彈,她只是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方式來挨,提升敗部勝出的機率罷了。
你不想活了嗎?亂來!女子閉眸一笑,依稀听見合作多年的領隊大貓,偕同他們的頂頭上司布老爹,齊聲對她這麼吼叫。亂來呀……沒辦法,她的教官正是一個天生亂來的人,他只教她如何亂來,她壓根不曉得什麼是不亂來。
懊起來了,大貓他們還在伊爾庫次克等她,失蹤一下午,他們肯定被她嚇壞了,該起來把小老虎抓回去了,回旅館再睡吧……起來,該走了……女子動了動僵硬的指尖,拚命想張開眼,卻疲憊得力不從心。
她必須起來。身體為何這麼重?她好熱……好冷……不能在這里睡著,不能睡……起來,起來啊!
無法支配飄忽的意識與身體,女子發起脾氣。她不要死在這里!不是這里!
名字!她的名字!她叫什麼名字?
她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人類就算瀕臨死亡,意識漸失而忘卻親友、愛人,但是本能上仍然會對自己的名字有所反應。她的名字……那個能夠穿透重重迷霧喚醒她的名字,她想听埋葬多年的名字呀!她不要死在這里,她要清醒!快點叫她那個名字,別讓她忘記了,她想听她的名字……叫她,快點叫她!叫她啊!
陷入昏迷狀態,女子在走不出的迷夢之中伏地悲鳴。
蘭……
夢里的喟嘆又渺遠又溫柔,睽違已久,女子被驚動。
誰?思念太濃而力氣太弱,淚水于是忍不住。
是九年前拋下她,自己偷偷離開的那個人嗎?她恨他啊……
「你來……接我了嗎……」勉強擠出的嗚咽支離破碎,她再也不願睜開眼。
第二章
嘶、嘶、嘶……在一種慢條斯理的節奏聲中,身體冉冉飄浮,她飛了起來。
夢里,她隨心所欲化成最愛的蒲公英,乘風而起,在她最愛的季節里,飛回她朝思暮想的國度,她最愛的故上。
那是風和日麗的孟夏乍後,暑氣炎炎,大操場散落著奄奄一息的男女學子,室外的游泳池此起彼落著潑水驚笑聲。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她死寂多年的心湖掀起陣陣漣漪。
餅了技擊館,接著來到古色古香的圖書館,她眼中蘊淚,伸長脖子焦急地尋覓。
終于,在開滿紫白繡球花的拱門下方,她看見走出門廊那個白色的身影。
夢里,淚流滿腮。
仿佛心有靈犀,低頭看書的白色身影停下腳步,頭一仰,對著盤旋上方的她溫柔微笑。陽光燦爛,柔柔地滑過樹梢,在滿是笑意的俊秀臉龐閃爍跳躍。
她伸長手,想要抓住如夢似幻的那個人,永遠不再放,不要放……
「起來,別睡了。」
眼看指尖已觸及,她就要構著思念的他,一個銳利似刀的聲音卻橫殺進來,硬生生阻絕了她與他的久別重聚。
涼白俊秀的身影融入光暈,淡成透明,她著了慌,想要下去擁緊他……
「別在這里賴著不走,快起來。」
沒有重量的身體被一道強猛的力量往回拖去,眼睜睜看著半透明的人影離自己愈來愈遙遠,她焦心又忿怒,掙扎著不願回到灰冷的世界中。那里,沒有他。
她想要永留夢中,與他日夜為伴,讓他寵護她疲憊的身心。可是,有人不讓她稱心如願,她好氣……好生氣……
「你的能耐只有這麼一點啊,真讓人失望。」
她好氣這聲音,一再擾她美夢的聲音,那麼強硬又不肯稍讓,比北極圈永遠不化的永凍層更冰更冷。那是她最厭惡的聲音,不隨情緒起伏,一開口就傷人,又冷又利,這聲音好容易傷人……
她現在不想听見只會讓她更受傷的聲音,不要靠近她,走開……
「你這個樣子,是堅持鬧笑話讓我欣賞了?」
走開!
「頭兒……哈羅,頭兒……」
黑發男子俊郁的面孔被黑夜吞沒,屢喚不醒懷中的女子,他慢條斯理走上積雪深厚的斜坡,將昏迷不醒的人放在最靠湖岸道路的針葉樹下。
「頭兒,頭兒,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嗎?」一個清朗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喘吁吁傳進了黑發男子的耳機中。「大貓老大給的機器好難用,雜音好多……」
听著發話端嘀嘀咕咕,黑發男子佇立坡頂,環顧將近十年未造訪的貝加爾湖。
凌晨兩點,湖畔四周黑壓壓,天空飄下零星的雪花,湖面被濃霧籠罩,一片蒼茫,能見度近乎零。蒙蒙的霧中,隱約可見一團忙碌的黑影在湖面來回移動。
「哈羅,頭兒,你听見我的呼喚嗎?賞點聲音听听啦,呼吸也行……」
無線電彼端的喘息清晰可聞,黑發男子按下唇邊麥克風的發話器,不待同伴發問,他直接回答︰
「還沒有。」旋腳走回女子身側,單腿跪蹲著。
氣喘不停的受話端聞言一愕,「沒有什麼?」
「小姐還沒醒。」伸手拍打女子蒼白的頰。「除了這件事,你能關心什麼?」
對方爆起一串爽朗又尷尬的笑聲,邊笑邊揶揄︰「我對頭兒一見鐘情是正確的,頭兒不愧是我今生唯一的蟯蟲!」
「真是榮幸之至了。」
「幸虧子彈只是擦過小姐肩頭,沒傷到筋骨……」無線電不斷有憲憲串窄的雜訊響起。「小姐運氣不錯。頭兒,你認識她嗎?」
「這里不是迪士尼你知道吧?」黑發男子提醒玩得不亦樂乎的同伴他們有任務在身,此地不宜久留。「通知大貓,叫他們改從烏蘭巴托上車,直接進北京。」
「大貓老大剛剛數落頭兒好久,一再強調這是他的case。頭兒,你真的確定這位小姐嗎?大貓老大會不會弄錯人了?」
「怎麼說?」
「不用怎麼說啊,你親眼目睹了,小姐的槍法不太好耶!」對方以幻滅的聲音大抒高見︰「她幾乎是和黑幫小子抱著纏斗,近距離射擊才射中人家的大腿,交代不過去吧?要不是頭兒同時開槍,小姐早陣亡了……」
黑發男子解開女子肩扣,檢查同伴幫她包扎的傷口完,月兌上的戰斗背心幫她穿上,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腔︰「大貓怎麼說?」
「大貓老大听我形容完,一口咬定小姐是他們的組員。他說會在伊爾庫次克等我們,然後,回去後小姐由他們接手……頭兒,那個……」
「有話直說,別拖拖拉拉。」
「小姐其實是大貓老大的女人吧?我听他緊張的,是吧?」
「她醒來後,你不妨當面請教她。」黑發男子突然拔下耳機和迷你麥克風,結束通訊。「時間寶貴,你要玩多久?」
「障凝清除完畢!」一個臉戴夜視鏡的金發少年,從黑發男子身後的針葉樹跳滾出來,他站起時,手中的槍已抵住黑發男子蓄留陽剛短發的後腦勺。「頭兒,你被我一槍斃命,你作古了。」
「別忘了幫我收尸。」黑發男子拍拍女子。「你也該起床了,小姐。」
頭兒動都沒動,口氣敷衍得傷人,擺明瞧不起他是初生之犢嘛!
金發少年泄氣地收起槍。以頭兒的能耐,他剛剛都能在狙擊槍的射界之外,以一塊不起眼的破布加長射程,直取敵人性命︰這類神槍手一向敏銳,豈容別人輕易近身,更甭提拿槍抵住他腦袋放話了,只怕與他一樣膽大妄為的生手,來不及拜見頭兒英俊的面孔便一命嗚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