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個都知道,七英那個天下無敵浪漫媽,在他六歲時,為了追求私奔的浪漫情懷,選擇在一個風雨交加的閃電夜晚,浪漫留書,與她現任的丈夫浪漫私奔。
嚴格說來,七英媽談不上拋夫,只能算是棄子。
七英的父親在他兩歲時因病辭世。七英媽私奔之後,小七英由他終身未娶的大伯扶養長大,直到他十五那年,七英媽才又在一個淒風苦雨的閃電夜晚,回家尋求兒子的浪漫諒解。
七英媽是個天真的老甜甜,戴著玫瑰色鏡片望世界,活在自己甜美的幻夢中,她只是始終沒走出來,要別人去配合她的格調而已。
本性上的行為偏差,人人有之,對于守寡的單親媽媽,他的標準本來又比對一般人更寬松一些。這幾年相處下來,發現七英媽當年的行為確實是本性使然,所以他不予置評,但力挺七英到底。
七英媽目前錯只錯在,嚴重低估了她無心棄子對兒子造成的傷害,不了解兒子不原諒她的理由所在。不知道問題的癥結點,自然也無從對癥下藥,這位甜甜媽又老愛以個人的浪漫格調弄巧成拙,才會忙了十幾年,與七英毀損嚴重的親子關系仍舊原地踏步。
七英這小子,不僅不諒解他母親,表達怒氣的方式也跟他的脾氣一樣,獨樹一幟。七英媽回頭那年,他一怒之下憤然舍棄七英媽所取原名,改名七英。
據袁家大伯生前透露,這孩子原本屬意的名字是︰棄嬰。
由此可證,七英的腦袋……果然只是裝飾用。誰會激烈到以堪稱智障的手段,提醒自己永志不忘被棄之辱啊!不知要懲罰誰,蠢豬一只!
幸好他和樹丫頭一樣,傻人有傻福,天生貴人多。
當年戶政事務所好心的阿姨,不忍呆瓜少年郎一沖動成千古恨,終生遭人恥笑,苦勸他回頭不成,兩害相權取其輕,她大筆一揮,幫他換了諧音字。
七英,就此誕生……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展力齊由寧一的暗示,推敲出一個有點可笑的想法︰
「別告訴我,七英矜持這麼久之後終于大徹大悟,決定原諒他老媽,所以拉樹丫頭進去幫他緩頰。」他有理由相信,豬腦袋是想不到這一層的。
「或許吧,誰知道!他天生狗屎運,就是有誤打誤撞中解決難題的超能力啊。」
寧一聳聳肩。「破冰的第一步總是最難跨出的,你和你老爸當年不也一樣矜持得莫名其妙?對七英來說,已無所謂原不原諒。這幾年他母親以她的方式費力修補母子關系,你忙著制造下一代鞏固國力,當然沒注意,七英近來對他母親不耐煩的態度漸漸有在轉變,他逐漸以自己的方式做出了響應。可惜七英媽忙著制造浪漫,感應不太到。」
「她只想听七英叫媽媽,只要媽媽一叫就春回大地、風調雨順了。七英那別扭家伙偏不叫,有什麼辦法?我們幫他叫過啊,又沒用!」他們是不介意吃點口頭虧啦,臉皮薄又容易上火的某家伙很介意就是了。
「七英是面惡心慈的善良貨色,很難真正去記恨誰。他叫不出口,可能是因為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少了適當的媒介推推他吧。」
「你當我們是死人啊!」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老大哥心生不痛快。
「你再繼續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很快就會是了。」寧一氣定神閑地撂狠話。
「我可不是好打發又健忘的七英。在你提出令人滿意的彌補方案之前,我會經常說溜嘴,次數頻繁地不小心提醒其它兄弟,你曾經幫著七英隱瞞我們的事實。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的《國語字典》里,沒有‘事過境遷’這句話。」
「沒有不會找個識字的幫你寫上去啊,笨!你可別逼哥哥我下殺手……吵什麼?」下方突然掀起陣陣騷動,吵斷哥兒倆唇槍舌劍的好興致。
寧一跟著轉望溪邊,看見發狠贖罪的袁七英跳上岸,拚命抖動他凍僵的手腳。
在其它人你一言、我一語刺激下,不堪被激的他臉色臭不可聞,轉身,又不甘示弱地沖入冰冷溪水中,咬著牙,繼續埋頭苦干。
「七英肯結婚,讓我相當意外,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他疑惑的語氣不自覺流露對兄弟的關心,引得展力齊贊許的側目。
「吉人自有天相,他與樹丫頭的婚事,說不定是蠢七英與母親破冰的唯一契機。」展力齊饒富興味,「七英適應力強,沒問題啦。你還是幫我操心樹丫頭,萬一她嫁過去以後倍受欺凌,夾在母子中間難做人……」
「你不會讓七英袖手旁觀,那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譚,你少廢話。」寧一沒好氣地打斷他。「當了老爸之後,你不僅智力退化,想象力也跟著八點檔狗血化了。」
「要不要看我家寶娃的最新畫面?」展力齊強迫中獎地拿出數字攝影機。
「昨天才上貴府叨擾令媛滿‘兩個月’的水酒一瓶,往後還有十個月的水酒要叨擾,你給我省省。」寧一瞄都不瞄,掉頭就走。「力齊,我不會坐視任何人利用七英的優點佔便宜,即使那人是我的拜把老大,也不例外。」
「你有病啊,吃虧的是樹丫頭吧。」他家寶娃真是無敵可愛,不愧是他展力齊的種!啊,可愛到筆墨難以形容的超級境界……
「明知道她吃虧,你不阻止,問題一樣出在你身上。」寧一一口咬定他。
「你這家伙對我真的很有意見,沒看過心眼比針眼更小的男人。」晚安哦,寶娃,老爸回去再補念故事給你听,要忍耐,明天相距千里的咱父女就可團圓啦!
展力齊嘟起肥唇,狠狠吻住鏡頭內睡意正濃的心肝寶貝,語音模糊地哼著︰
「怎麼,你不看好這樁婚姻嗎?」
「已婚男人的臉嘴,真是令人厭惡透頂。」看不慣他輕慢的態度,寧一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回。
寧一這家伙……昨晚八成又求婚未遂,導致身心失調……展力齊趕緊打開攝影機,捕捉兄弟猙獰的真面目,以備不時之需。
嘖!愛情長跑真麻煩,虧寧一有耐性一跑就是十年,簡直……神經病!
像七英和樹兒這樣多麼干脆爽快,多麼一了百了呀!大受七英的愚勇刺激,難怪寧一要歇斯底里了。自己瞻前顧後、想這想那,太龜毛的結果,最後還不是什麼都干不成?當初還敢恥笑他對小秀的感情太悶騷,這無恥之徒!
寧一與七英這兩對對比分明,簡直就是實驗與對照組。七英是橫沖直撞,希望無窮大的實驗組;寧一這組,則是對照來千萬別重蹈覆轍的毫無希望組。
展力齊見寧一觀望一會,忽然朝鬧烘烘又涼颼颼的溪邊開步走去。「你干嘛?」
「沒干嘛,也該輪到我向七英大仙許願了。」寧一微微笑。
「你打算許什麼鳥願?」攝影鏡頭因展力齊幸災樂禍的惡笑而上下晃動著。
「不能太招搖,多少要顧慮其它兄弟的心情,那就苦花魚三代同堂嘍。」
「哈哈……哈……哈……」寧一……獲勝!炳哈……
「至于你,我會花點心思想一想,以示對老大的敬重,別急。」
何必客氣……直接殺人滅口算了!
第六章
一月底的周日傍晚。
吱!賓滾煙塵隨車輪揚起,銀、藍兩輛越野車一前一後,減速左轉,停在一座開滿杜鵑花的可愛小社區前。
接著,閑磕牙一下午,準備回家弄晚餐的社區居民,透過雲彩造型的雕花鐵門就看見,一名體型剽悍得極為眼熟的大個子被扔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