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向我求婚的,什麼別娶!什麼你的丫頭!」孤口難敵眾嘴,口才拙劣又缺乏耐性辯解,袁七英一徑臭著臉,幼稚強調︰「我管你們的!反正樹兒將是我老婆,她是‘我家’的樹兒。」
「為什麼故意冠上‘你家’?」舌忝完腫指順舌而下,舌忝著腫肘的少懷听不下去了。「他媽的,我就知道七英這死家伙最愛現上定會這樣炫耀,我恨不公平!我恨差別待遇!我誓死反對樹兒委屈下嫁——唔唔唔……」
再抓一把桑椹將聒噪的大嘴填密,寧一評估著臉紅脖子粗的拜把ど弟,溫和哼道︰「咱們里面我排行第二,今年三十四歲,我都不緊張了,你猴急個屁呀,七英。論女人,你以前交往過的幾個女人都不差,你急什麼?說個理由來听。」
「我哪里急了!我只是順其自然,時機到就結婚不行嗎?哩叭唆,結婚需要什麼理由?笑話,」袁七英被兄弟們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的眼神,恥笑到上火。「當初力齊要結婚,怎麼你們都沒意見,我結個婚而已,你們吠這麼久!」
「幾天不見,你干嘛墮落到自貶格調跟變態比?」講到知情不報的老大,虛長袁七英兩歲的揚平就有氣。「秀兒家的情況特殊,力齊是喜歡充老大的糟老頭、死變態!從小就染指秀兒,嘴上推說不要,卻頻頻對未成年少女上下其手。這種病態哪可能放秀兒去愛別人?」
「是是,兄台教訓的是。」展力齊識時務,態度溫良得像一杯白開水。
他才不像某蠢蛋,說不過人家就發火,」發火絕對就硬踫硬,皮粗肉硬也不能這麼踫法。也不想想自己寡不敵眾又沒立場,耍氣魄也得看場合,七英這白痴!
「看吧,力齊也承認自己病入膏肓,秀兒還堅持下地獄陪他,那是她偉大!我們盡餅人事,現在是听夭命隨他們去。他們這對已經無藥可救,你和樹兒不同,大大的不同。你中毒不深,有機會回頭,趁大錯還沒鑄成以前,孩子,回頭吧!」
難得平日嘻嘻哈哈,看起來腦袋空無一物的哥兒們表情嚴肅,一本正經地力勸自己慎思,袁七英不得不承認,他有點感動了。
「他要考慮多久啦,天都快亮了,誰催催他啦!」大嘴巴的少懷按捺不住,屈肘撞撞左旁的姬玄。「他到底要不要饒了樹兒?早知道樹兒有意嫁人,我就下手了……我們說好公平競爭哦,你最會耍賤,別忘了……」
姬玄溜了下臉色無故爆紅的老七,對心焦的兄弟回以眨眼。「好啦好啦,噓。」
袁七英的感動瞬間消失,愧疚感連帶蒸發,「反正!你們負責招待,該怎麼做靜候書面通知,事情就這麼敲定!」
「什麼叫就這麼敲定啊?你擺了我們一道,以為區區一堆桑椹就能擺平你不尊重我們、殘酷傷害我們的事實嗎?事情沒那麼簡單!」
猿家班老三姬玄,老四腓郎,老五少懷,老六揚平,聯手將給臉不要臉的老七架往溪底,開始要狠——
「我要烤溪蝦!」
「那我溪哥!」
「給我溪蟹好了!」
「干完這票,我們扯平,你們以後少在樹兒面前給我唆唆!」袁七英好漢做事好漢當,掙開他們,甩開保暖的鞋襪,硬著脾氣走入黑漆漆的濁水溪。赤腳一沾溪水,他就差點凍死。「手電筒給我拿來!死小玄子,你到底想好沒有?」
「我哦?」姬玄揚揚眉毛,眼珠子做作地溜轉一圈。「給我兩尾溪鰻,一公一母,我這個人頗有保育觀念,看看而已。如果可以附帶一尾小鰻,我受創的心靈會恢復得更驚人。當然啦,不強迫,你自己看著辦。」
先行點完菜的三猿深感慚愧,決定立刻跟進︰「我們也跟小玄子一樣,各一公一母,我們想看看濁水溪的魚蝦長什麼樣子,生長環境差不差。如果可以附帶它們的兒女各一條,我們會更容易遺忘被拜把‘捅一刀’的痛苦。」
媽的……存心整他!就不信以他袁七英混跡山溪近二十年的好身手,會栽在沒血沒淚的死家伙手上,豈有此理!
猿家班老大、老二居高臨下,欣賞蹲在溪中忿忿撈魚的ど弟。
扮兒倆以逸待勞,清閑地喝咖啡,大聊是非。
「七英喜歡樹兒嗎?」
展力齊驚訝地瞪向語出驚人的寧一。「廢話!不喜歡他會娶她嗎?問這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自己的兄弟,怎麼你還模不透他的性情?」
「少打馬虎眼。其它兄弟我不敢保證,七英的話,別人直著來他直著回去,別人拐彎來,他照樣直著回去。」
「總之是直來直往,一根笨腸通到底,你干嘛廢話一堆。」展力齊搖搖頭。
「你很了解七英嘛,力齊。既然藏不住心事,我們怎麼不知道他喜歡樹兒?」寧一將酸酸甜甜的桑椹,一顆一顆均鋪在巧克力蛋糕上,煞是美麗。
「你認為以七英的魯鈍,他知道什麼叫喜歡嗎?不然他以前那些女人是怎麼離開他的?還不是因為七英太鈍!」
「不是七英受不了她們太粘人,將她們趕跑的嗎?」
「我說一句,你反駁一句,姓寧的,你這是沖著我來嘍。」
「知道就好。」寧一從火堆中抓起一枝柴火,向右一揮,輕松地退敵成功。
「七英的性情既然不難猜,難猜的就是你了。你明知他常沖動行事,脾氣一上來,所有邏輯在他身上一律失效。這小子一沖動就語焉不詳,解釋不清就干脆翻臉,做錯事還死不認輸。我看他不見得是喜歡樹兒才娶她,你同意吧?」
「抱歉!這你得問七英,哥哥我不予置評。」展力齊撇得一干二淨。
「少跟我來這套,你當我是頭腦簡單的笨七英,隨便唬唬都信你啊。」寧一接過曼特寧咖啡。「事涉樹兒,你這個家伙愛充大哥,不可能不置評。說吧,你明明可以阻止,為什麼放任七英胡搞瞎搞?」
「人家閃電結婚為什麼就一定是胡搞瞎搞?你這是什麼變態死邏輯?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沒談個十年八年戀愛,不肯輕易入洞房。」
這就是他最不爽七英的地方……寧一將咖啡澆在巧克力蛋糕上。
七英這小子是沖動行事派,單細胞生物,決定事情從不經過大腦、從不深思超過三分鐘,卻都能扭轉劣勢為優勢,讓他這凡事習慣深思熟慮的人,很恨!
「承認吧,七英是莽撞,卻不失為一諾千金的好漢子。」展力齊笑道。
「我同意,全世界沒有人比他更強調責任的重要性。」
「他答應了,就會好好疼惜樹丫頭。」
「這我也附議,他已經把樹兒歸為他那一國,當成他私屬的責任在照顧,不容我們這些‘外人’插手。」一來一往間,寧一漸漸理出頭緒。「所以,你為了讓一手罩大的樹丫頭後半生有個強而有力的依靠,不惜犧牲自己的拜把,順水推舟?」
「講這樣!扮哥我是樂觀其成,不到順水推舟,又沒人能逼他們。而且誰強迫誰,還很難講咧!我家的樹丫頭還哭哭啼啼,萬般不樂意嫁給死七英咧!」
「我也把樹兒當妹妹在疼,我能體會你不惜一切保障她未來,希望她有好歸宿的邪惡心情。不過,」寧一以與魁碩外型迥異的優雅,溫吞地解決掉蛋糕,站起身,撢了撢褲子。「七英決定娶樹兒,除了個性上的殘缺不全,應該與他的母親月兌離不了干系。你可別適得其反了。」
展力齊一楞。「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