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七英差點吐出來!只差一點了,幸好他早餐還沒吃,好在!
「七英先生,袁媽媽,怎麼……了嗎?」她的表情,為什麼像是在埋怨她?
草草一瞄對街,袁七英低頭,繼續摩蹭暖呼呼的粉頰,同時沒好氣道︰「她常常怎麼了,我哪知她這次又怎麼了?我甩她怎麼了。」
咦?那、那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第三章
寇冰樹在客廳的米黃沙發上做女紅,很想專心,卻坐立難安。
事實上,自從今天早晨在山坡上偶遇袁七英起,她緊繃的神經便處于脆弱狀態,無一刻松弛,直到現在。
北上暫居後,常遭七壯士挾持至台灣各荒山野嶺宿營、攀岩、找山豬,順路檢查這座島嶼水土保持的耐踩耐撞程度。偶爾覺得無聊,他們就拔拔野菜或是研究野菜如何混種,說是不想吃來吃去老是那幾樣,膩都膩死。
實在無聊到枯燥乏味,他們就幫山豬野兔挖挖巢、蓋蓋窩,順便注意櫻花鉤吻鮭繁殖的情況,說要看看倒楣的國寶魚兒,有沒有被該死的攔沙壩阻住遍鄉去路。
若是魚兒不幸卡住,閑到發愁又靜不下的男人們,就義務幫助它們一路逆游回家,直到產卵為止。沿途不忘種種果樹,以便下次再來此處不小心又閑到發慌時,可以邊陪國寶魚回家,邊幫猴子采采水果,打發打發時間。
飽頂期間,若能遭遇盜伐林木的不肖山鼠,他們覺得,那肯定是上天賜與他們最最最上道的禮物!因為他們酷好山林之中大玩躲貓貓,酷愛崎嶇山徑中比腳力、比腳程帶來的原始快感。
與七位先生群體行動,有驚無險了兩年多,除了展力齊這位有地緣情誼的鄰家大哥,寇冰樹從未與其中的任何一位單獨出游過。
所以,她對近來接觸頻繁的袁家人交集不多,認識其實並不深。
點水交情,畢竟不宜、也不足以過問人家的家務事;加上自己少根筋,天生反應鈍,自認為缺乏如好友夏秀般慧黠的心思,無法應付任何突發狀況。袁家就她認知有限的一大一小,她覺得都屬于突發狀況的制造高手。
遇上他們二位,她總是不由自主地驚慌失措、緊張異常。
袁家的家庭結構為何?共有幾口人呢?袁氏一族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秘辛,導致袁家的母子關系緊張,母子倆每次踫面都不甚和樂呢?
這幾個最近稍微困擾人的問題,她以前不曾探究過,苦思一下午仍舊沒答案。
莫怪小秀經常揶揄,說她反應何止慢半怕,她這個心腸太軟的爛好人是安于狀況外,傻得幸福。
是這樣子嗎?原來……小秀認為傻氣也可以是優點嗎?
好友半年前的一席話,寇冰樹直到這一刻才頓悟,她傻傻一笑。
「小樹兒,你……你覺得這張土耳其掛毯掛在這里,很牽強可笑嗎?是角度不夠完美嗎?還是顏色或者花樣配不起這面牆呢?」花半小時才調整好方位,寇冰樹傻笑一出,袁家媽媽當場心碎。「你覺得很難看嗎?難看得很可笑嗎?可笑的話,請你務必在袁媽媽鬧笑話前提醒我呀。很難看嗎?不能見人嗎?」
「不是的!」傻笑僵在嘴角,寇冰樹跳起來澄清︰「我沒有笑袁媽媽的意思,請你千萬別誤會,真的不是!毯子掛在那里很好看,很好看,真的!」
「真的嗎?」袁家媽媽退到寇冰樹的身側,眼眸微濕,乞憐地凝睇她。「你可不要同情袁媽媽,我不需要的。真的很完美嗎?你真的覺得可以嗎?」
「可以,真的可以!」
「你沒有欺騙袁媽媽吧?」眸光從前方的文化石牆挑剔回來,老婦人哀怨的眸底汪洋一片,淚海浮啊蕩蕩,威脅著要泛濫出眶。「你可別憐憫我,我不需要的。」無助的聲音微帶哽咽。
寇冰樹嚇白了臉,以她唯一想得到的方式,舉手發誓︰「我沒騙你,真的!」
「我就知道小樹兒不可能欺騙我。」袁家媽媽破涕為笑,手勢絕美地拈起繡帕擦拭淚花,欣慰道︰「這個角度這麼完美,毯子這麼完美,掛起來喝下午茶,氣氛最佳了。」浸水的美眸一眯,品管嚴格地挑剔掛在藻綠牆面的長毛掛毯。
唔……似乎,歪了那麼一點點……簡直無法忍受,敗筆……
「袁媽媽,你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你是客人。客人的本分是安心坐著,欣賞窗外的好風光。」一身吉普賽女郎裝扮的袁家媽媽,楚腰蛇擺,款款朝愈看愈不滿意的牆面踱了去。「再等我一會,袁媽媽動作很快,這里就剩廚房尚未擺飾。快了,你耐心等我哦!」
「你慢慢來,我不急的。」寇冰樹不忍敗興,重拾繡線,乖巧地繼續她第四個小時的枯候,等待袁家媽媽將這間房子按照她不疾不徐的步驟,改造完畢。
「袁媽媽,你腳下的空心磚好像不太穩哦,你要踩好一點,小心一點哦。」
「我知道了,袁媽媽會為了小樹兒保重自己,你放心。」側眸一笑,感慨生。「你這女孩子,心地真是善良。從上回,你沒像其他六個沒良心又調皮的猴孩子,一凌虐完袁媽媽舉世無雙的花園就肇事逃逸,你就這麼留下來了……」不勝感激的眸子登時熱淚盈眶。「你留下來幫袁媽媽重建我破碎的家庭,你挽救我們一家免于家破人亡的命運,你知道這對袁媽媽的意義多重大嗎?」
啊?「有、有嗎?」她當時只是……不忍心讓七英先生一個人善後而已,那座花園好大,一個人整理太累了……
「你這孩子,好謙虛。袁媽媽知道你為善不欲人知,好了,我也不讓你尷尬。總之呢,你那天為我家親親煮一頓甜蜜消夜,那當時,聰慧的袁媽媽已經瞧出端倪。」
「什麼、什麼端倪?」寇冰樹心生納悶,視線隨著款擺而去的郝思佳,轉往屋後的大廚房,拈針的指頭不慎一滑。
啊!糟糕,針掉到地毯上了……
「小樹兒,你好害羞。今天一大早,明明不顧街坊議論,與我家親親寶貝兒當街浪漫擁吻,你還害什麼臊呀!事情都到這地步,你就別小覷袁媽媽了,我可是無敵浪漫的郝思佳呀!」窩在廚房翻箱倒櫃的婦人柔荑不依一擺,咯咯嬌笑道︰
「我呀,可是經過半世紀大風大浪的過來人,你休要與我裝傻。你放心,袁媽媽不會干涉你們年輕人交往。我家親親的品味跟他美麗的媽媽一樣好。他肯娶妻,我高興都來不及,怎會壞人姻緣呢?他萬中選一挑中你,我是很祝福的。袁媽媽對你是愈看愈中意,喜歡得緊、愛得很。你呢?你覺得袁媽媽如何?」
清晨之約因為早上一場甜得傷人的邂逅,使郝思佳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差點毀約。可是,只要一想起今日之約所需的物資已成套備妥、裝運上車;比如鮮花彩帶,比如有柔焦效果的復古台燈、粉紅色皮毛床具組,以及營造午茶環境不可或缺的白紗布幔、彩紅月兌鞋等等……林林總總的大小配件加起來,一貨車差點裝不下,她就無法率性而為呀!
為了迎接今天這個重要日子的到來,她花了一個禮拜策劃,設計動線,量身定做了一組特別薰香,預備搭配不同的氛圍靈活運用。她不能功虧一簣的!
與小樹兒的清早之約只能改時辰,斷不能改日期,否則,瑞德老公清晨五點載她上竹子湖采的花就不新鮮了!那太殺風情,她無法原諒。
澳成午茶約會後,白洋裝自然不再適合缺少晨霧意境的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