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小老板漸趨戲謔的吼聲,夏秀逐一登記完,被同事們圍著說悄悄話。
「小秀,昨天考完試了咧,啊你覺得考得怎樣?會不會緊張?」
「應該沒問題,題目滿簡單的。」夏秀吸了下發酸的鼻頭。
「你看,久病成良醫,早上就跟你說,鼻酸是感冒的前兆,叫你請假看醫生,你不去,眼楮愈來愈紅了吧。」
「我喝很多熱開水,可是沒用欸。」罕有著涼經驗,夏秀昏昏欲睡。
「光喝熱開水有用的話,醫生都要去跳河了。你下午請假,吃了藥,回家好好睡一覺。你是我們里面身體最勇猛,年年持A卡的健康寶寶耶!那幾個大男人的身體都不如你這小女生健壯。年輕就是本錢啊,」負責客服部的歐巴桑怨嘆,
「家教真嚴。小秀連大考都不敢請假耶,雖然是小老板介紹進來,也看得出小老板惜命命,但你也很拼啊。」拍拍公司年紀最輕卻早熟乖巧的小妹妹。「你沒讓他丟臉。工頭,小老板不在,你是我們的頭頂上司,也講講話嘛。」
不請假是因為,她現在只能在公司看到力齊哥哥了。一個多月了,她忙著應付考試,他也忙得分身乏術。除了固定回去讓力齊哥哥瞪,兩人在公司見面的時間實在有限,他要兩頭忙,見了面也無法深談,何況他還在生她氣。
「我是覺得有點疲倦。」夏秀笑嘆。這一仗打得頗辛苦,但願不是一場空。
「疲倦?難得小秀會喊累。」在電腦前查貨號的人抬起頭。「噢,小女生你今天氣色不好哦,下午回去休息啦,明天要是覺得不舒服就別來,我準你特休……」
「喂!吧活!上班別模魚,老板會開除人的!」展力齊從辦公室抓著西裝外套匆匆邁出來,指著一團人恐嚇,順便瞪夏秀兩眼,急步朝外面轉去,「工頭呢?走了!‘青盛’的陳老頭多給他一個禮拜時間調貨,你跟我到業主那里協調一下,溝通完我直接回總公司……嗯,昨天剛從四川回來,總公司很忙……三四天後我看看能不能再來一趟,青盛這樁有點難搞,安啦,有我挺你,伯個屁……」
靜心傾听那慢不下的腳步、淡去的交談聲,想看的人已經看到,夏秀滿足了。
力齊哥哥這幾天不來嗎?那好吧,她趁機多請幾天假好好睡一覺。
從客戶公司溝通好出來,展力齊直接抓屬下去用餐,才要開口問他某女考試順利否,工頭的手機就響起,
「抱歉,老板,我接個電話。」
正在低頭享用遲來的午餐,展力齊揮手讓他隨意。
「找不到嗎……我記得是小秀點收的,你問過她了嗎?」工頭掩住一耳,以阻絕餐廳熱鬧的人聲,不自覺提高音量︰「喔,她終于請假啦?三天半?!有發高燒嗎?健康寶寶一病就來勢洶洶……好?我……」肩膀猛然被鐵鉗夾住,工頭整個人被瘋狂地扳轉方向。
展力齊臉色微白,額冒冷汗。「你說誰生病?誰發燒?誰病得快掛掉?」
「小秀感冒了,說有點累,回家睡覺了。沒有人要掛掉啦,老板,別太夸張。」
「你懂個屁!」展力齊忿怒地捶桌而起,臉色全白,惶恐無助地沖出餐廳。
那一夜,姓管的死瘟貓也是得了沒什麼的小靶冒,他還跟他唇槍舌劍,談著小秀的未來,談及他身為兄長的憂心,第一次像個男子漢向他豎中指,誰知竟成絕豎!
媽的!病貓生病的樣子明明跟往常沒什麼不同,他平常就那副死樣子!
那一夜,他也喊累,也說想好好睡一覺,結果一睡著就不再醒過來了。誰知道那種破爛體質會不會遺傳?他們家的人都長得單單薄薄,管叔單薄、管嬸更薄,小秀雖然好一點,一六六的身高看起來瘦瘦高高,是因為她很幸運被百病不侵的鋼鐵猛漢照料,才能逐漸茁壯,幾乎不曾感冒,因為他下允許。
展力齊一想到她獨自生活才一個多月,就將他幫她細心調理的健壯體魄破壞殆盡,不禁怒氣沖天又心亂如麻。
臭丫頭!她不听話的結果卻由他提心吊膽!他媽的!早知道就早點搬進老房子,最近實在太忙了,死老頭,沒事生意接那麼多!小秀很崇拜她哥哥,什麼都學他,萬一連一睡不醒也學了……展力齊臉色灰敗,旋轉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
小不點當然不敢!可是萬一……她絕對不敢吧!因為他會非常非常火大……可是萬一,假如萬一,最近很任性的她,真學她不負責任的死哥哥走了,陰陽兩隔,她如願陪她心愛的哥哥快活,將他撇下了……那臭丫頭根本也就管不著她力齊哥哥的怒氣了!一走了之的人最快活,什麼都不理會,火大透頂!他們哪里知道被留下來的人有多傷心!死瘟貓!
可惡的小秀!在她心底,她哥哥永遠最重要!他展力齊又算哪根蔥?可恨!小秀別以為她能像這次一樣,沒事錄幾卷床邊故事供他火她火到失眠時使用,就可以收買他磅礡如火山猛爆的怒氣!
可是……萬一小秀真撇下他,別說錄床邊故事,他連她的腳步聲都沒得听了……事晴沒那麼容易打發!臭小不點,就算追入閻王殿,他也會把她揪回來打一頓小!
三十分鐘的車程,展力齊為了不被可怕的聯想擊瘋,拼命在七分鐘內飆到。門鈴按了老半天沒人應門,心頭的涼意變寒意,健碩的身軀打趨寒顫。
「小秀……」展力齊三兩下攀牆入內,才猛皺眉心地發現,這里的安全防護很有問題。擰著解不開的眉頭,展力齊將深思的視線由圍牆拉回,轉過身,忽然收住又急又猛的步伐,眼珠子差點瞪爆。
他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著隨便在客廳地板呼呼大睡的小女生,光天化日下,她穿得像成熟女人般……養眼誘人。
沐浴在正午的毒陽下,側臥而眠的夏秀只穿一件向日葵花色的細肩帶小背心,和同款式的清涼短褲,香肩幾乎全露、豐胸半露,美腿微分。她那撩人的俯臥睡姿使得短小衣衫大量走光,春光處處泄,整個人極端的……秀色可餐。
無故怦然心動,展力齊灰敗的面容脹回一些血色,口干舌燥起來。
躡手躡腳走近長廊,一面狂猛地吸氣吐氣,直到緊張感稍減,他才將外套朝地板忿忿一甩。雙膝發軟地坐下,四肢仿佛嗑藥過度地驚顫著,全然不使听喚,他將下巴的汗滴抹開,順手抹了把汗濕的平頭。
八月酷暑,天氣燠熱,天花板的吊扇吹出一陣陣焚人的熱風,展力齊一向耐不住熱,他回眸瞥了下後頭的女生,眼神火速拉回,並打消開冷氣的瘋狂念頭。將驚出一身汗而濕透的襯衫、汗衫月兌掉,正想連濕了半截的西裝褲也月兌了,轉念一想,半站起的壯軀又坐下,打消了主意。
小不點身上的衣服哪來的,以前在家不是都包得很密……展力齊心中犯嘀咕,不想被背後的活色生香刺激,起了不該有的反應,可是多年前那一夜所萌生的恐懼感根深柢固,他表面剛毅,始終未能真正克服。
尤其事發清晨,突然接獲通知,從學校緊急奔赴醫院卻怎麼都搖不醒死瘟貓,那一刻的震撼,猶如烙印,一輩子也難以磨滅。原來,生命真的這麼脆弱;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走得這麼簡單。而他甚至沒能得償心願地揍瘟貓一頓,不甘心,天殺的!他就不甘心幫不爭氣的人料理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