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工作時怎麼能夠那麼專心啊?花雕奇怪的蹲在楊品逸身旁,歪斜身子將頭采到他臉下,凝眸端視他。
不管楊品逸如何專注,被一雙不懂得放棄的炯眸大剌剌凝睇了十來分鐘,任誰都不可能佯裝不知。
保持側身傾斜的姿勢不動,楊品逸斜瞟下方閃爍著大問號的粉臉,無言詢問。
以前看他就有氣,沒時間也沒心情注意他的長相,現在她才發現這塊木頭長得很帥耶!濃眉、大眼,有稜有角的臉龐略顯剛硬,卻巧妙的被英偉的五官中和成出眾的臉龐,再加上這副天賜的修長身軀,他和他那個萬人迷弟弟果然是兄弟。
可是他比較順眼。花雕竊笑不止的眼瞳不經意對上那雙益發狐疑的黑眸。
「你好象很怕我?」她月兌口而出。
楊品逸倉皇地溜回眸子,不予置評。
「你是不是很怕我?」他不別開眼神還好,一別開她就更想查清真相。
也不知道他的回答為什麼對她很重要,花雕就是覺得有疑問擱在心底很不舒服,更不想讓人當妖怪怕著。
「是不是嘛?」他怎麼不說話啊!
「不是。」楊品逸瞪著機車,不敢妄動。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不敢看我?」花雕認真的再問。
這種問題要怎麼回答?楊品逸為難的輕搔頰邊。
「你別說,我知道了!」花雕驀地快樂宣布。「一定是因為你想追我!」以前那些想追她的男生也都不敢直視她水汪汪的靈眸。
呃……楊品逸有些怔愣。
「對不對?」她熱切地勾住他的手。
「呃……」那雙期待的眼瞬間綻放的光彩,足可照亮大台北的夜空,楊品逸完全無法回答。
「沒錯了,以我對你的粗淺了解,你這樣呃啊呃的說不出個東西來,就表示同意我的話了。」她又快樂的擅作決定,也為自己越來越了解他而雀躍。
「這……」有嗎?
「不用不好意思。」她用微熱的撞撞他,並在他身旁磨磨蹭蹭起來。「以後我會盡量抽空天天到店里來。」
以前留學基金不足,她不敢交男朋友浪費時閑,現在錢已有夠,再來的打工、擺攤純粹只是玩票性質,當是消遣。昔日為了理想犧牲而不敢嘗試的,她下定決心在出國留學前統統試一次。
首先,她要一個男朋友,就是越看越順眼的?楊、品、逸!嘿嘿。
「為什麼?」楊品逸呆呆地問。她天天來干嘛?機車行全是油漬,清一色男孩子的天地,她一個女孩子在這里,實在……
「盡一個女朋友應盡的義務啊!」花雕忽然掩嘴偷笑得好幸福。以前天天听同學嘰喳她們的另一半,她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現在,哇,有男朋友的感覺好好哦!
女朋友?!楊品逸目瞪口呆地滑掉手中的套筒,整個人傻住。
「哎呀,看你感動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毋需客套啦!」花雕笑咪咪地幫他撿起套筒。客套……自己人……這……
淅瀝嘩啦……狂驟的暴雨兜頭罩下,有夠莫名其妙的,楊品逸意外多出了位貼心的女朋友。他那位不請自來的女朋友眉開眼笑,一臉幸槁美滿。
奇事月月傳,年末尤其多。
專三上學期,花雕無端招惹風雨,以驚人的速度霸上學校「風雲人物排行榜」第二名寶座,氣煞她也。幸好這端「風雨」與她間接的利害關系,她咬緊牙根也就得過且過。唯盼經過兩個月寒假的沉澱,大家發昏的腦袋能清醒些,還她個清白。
雨勢何時轉弱,已無人在意,只煩躁那淅淅瀝瀝的細雨,綿延至天寒過後,依舊惱人地落個不休。立春的腳步已近……
第四章
大後天是除夕了,台北的人潮慢慢在流失,街迫逐漸冷寂,最後被遺留下來的只剩土生土長的台北人。唉,他就是其中一個。
人怎麼越到過年越寂寞啊?楊至言第數度持住掃帚,無精打釆的張望陰涼的外頭。感觸油然而生,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阿逸,阿悠有沒有說要回來過年?」他幽幽嘆道,語氣里的認命已不抱任何希望。
坐在里頭吃早餐、若有所思的楊品逸放低碗,「我沒告訴爸,他後天要去關島出外景嗎?」
「對哦。」楊至言心不在焉的再嘆一口氣,感慨更深。「他已經好幾年沒和我們一起圍爐。現在的孩子只想追求刺激的生活,傳統都不想顧了。」
楊品逸停筷想了想,得不出結論,決定還是食粥比較實際,等一下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不料,前頭又傳來一串淒涼的哀嘆聲,听得他差點吞不下粥。
「阿野和阿勁那兩個小子,今年有沒有說要來這里打麻將啊?」楊至言有一下、沒一下掃著地。依慣例在休假前一天,父子倆會著手大掃除。
「阿野去巴西參賽,阿勁也跟著去了。」听到嘆息聲又起,楊品逸突然覺得手上的瓷碗也變重了。腳用力往地上一頂,椅子後滑到門口,他看見外頭的人瞪著馬路出神。「爸,你想不想去哪里玩?我開車帶你去四處繞繞。」
「不要了。」楊至言垂下雙肩,快快回神。才兩個人而已,阿逸和他一樣不愛講話,太無聊了。「那小雕呢?她的父母不是听說住在國外嗎!叫她來這里過年好了。」楊至言靈光一閃,黯淡的老臉光彩乍現。對哦,怎麼沒早點想到呢!
這個……楊品逸猝然停住筷子,不知從何替自己的清白辯駁起,況且老父從六點半起床嘆到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笑容,做兒子的怎忍心敗興。
隨爸了,只要他快樂就好,楊品逸妥協地再度回到餐桌前,動筷夾面筋。
「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說。沒關系,我幫你去叫她。」有小雕氣氛就熱鬧多了,她前天還說要把治腰酸背痛的套餐食譜抄給他,找她要去。楊至言興匆匆丟下掃帚。
「爸,她值的是大夜班,現在才早上九點。」楊品逸探出頭好心提醒。經過花雕天天耳提面命,他總算略盡「男友」之責記住她的上班時問;雖然他完全不清楚是何因素使兩人的關系丕變。反正于他無礙,他隨遇而安慣了。
「難道你不知道那個早班小姐去生孩子,小雕幫她代班已經有一個月了?」楊至言停在廊外,極其訝異。
楊品逸淡淡的搖頭。
「你不要整天只懂得組機車、改裝機車,隨阿勁他們東跑西跑,分點注意力給小雕吧。」兒子不痛不癢的態度,令楊至言產生嚴重危機意識。這孩子人品不錯,常常有女孩子追他,卻總是被他沉靜的個性悶走了。
小雕幾乎是天天到家里吃飯,有空就膩在阿逸身旁,再遲鈍的人也該瞧得出這小倆口在談戀愛。怎麼阿逸對小雕這麼疏忽?
唉,都怪他不愛說話,連累兩個孩子也和他一樣。若不是生性開朗的老伴太早過世,這兩個孩子應該會正常些吧!
不行,他得幫幫阿逸。
「爸,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楊品逸邊洗碗邊慢條斯理澄清,結果沒听到半點響應。
洗好碗,他出來查探究竟,只看到被棄置在地的掃把。走廊上尤香琳適巧攜女兒自門口經過,笑著對他點點頭。
楊品逸回以領首,撿起掃把擺好,轉身回廚房。
「老楊,你在找我嗎?」尤香琳笑看老鄰居從她店里失望的走出來。
楊至言走回機車行才發現老鄰居等在那兒,不禁羞窘,「不是。」
「還是你在找小雕?」尤香琳笑開了臉。小雕那種粗率中不失細膩的平易個性,似乎很得附近鄰居的緣,只要是她值班,鮮少會一個人孤零零待在店里,總會有人過去找她聊天,她甚至曾經看到羞怯的也恬逗留在店里和她說說笑笑。